目送池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叶际卿以为怎么着也得郁闷一会儿,实际上并没有,回教室一坐,神经就收了回来。
他惦记的人跑不了,更不会跑,这跟刚刚拿回的第一宝座一样,他有自信,也有绝对的把握。
叶际卿像往日一样正常上课,认真学习,有需求就出去一躺,虽然去外面有更多的机会可以与他的惊喜偶遇,然而他很老实地坐在教室没有出去乱逛。
突如其来的惊喜才叫惊喜,故意去偶遇就少了一份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直至周末放假他也没跟池锐偶遇成功,收拾好东西到楼梯口,抬头往上看,想着要不要等等见一面再走。
十分钟过去,陆时媛催了两通电话。
忙碌的母亲不知道怎么挤出来的时间才有空来接他,人已经到了校门口,叶际卿不能驳人面子,盯着楼上叹息了一声往楼下走。
“再等五分钟。”池锐在后座上盯着校门口。
后面的车持续在按着喇叭催,陈凛压力巨大:“十多分钟了,他要么今天不回,要么早走了,咱别在这儿耗了行吗?”
池锐不死心地又僵持了片刻,林海阳利落地指挥道:“开车,走。”
车身启动,艰难地穿过学校门口车辆包围圈,陈凛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非常不理解地问:“你俩有联系方式,手机现在也拿着了,非得搞得这么.....别扭吗?”
池锐唉了一声,往窗外看了一眼:“你不懂。”
林海阳扭头看他:“我是不懂,你俩这是什么新式恋爱?”
“默契比拼大考验。”池锐想想也觉得有意思,“挺好的。”
林海阳又问:“你就不怕把叶际卿晾跑了?”
“他不会。”池锐翘起腿,“而且我也没晾他,我们说好的。”
“行吧。”林海阳收回身子,似在打趣说,“希望你们一直保持默契哦。”
池锐盯着窗外不由地翘了翘唇,很享受这种犹如捉迷藏一样的方式。
上了高速,池锐手机响了起来,看清来电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干嘛?”
方明旭气喘吁吁:“你跑的够快啊,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没影了,干嘛去了?”
池锐说:“玩去啊,到底干嘛?”
“不练球了吗?”方明旭问。
篮球赛近在眼前,上周池锐顶着一张伤脸回去的时候给方明旭吓够呛,左看右看见他胳膊腿没事才放心。
最近总惦记着打比赛,方明旭俨然有魔怔的趋势,一下课什么也不干,抱着球就不撒手,像是这次取不到好成绩就活不下去了似的拼。
“我记着呢,周末我好好练。”池锐被他的精神头折磨的苦不堪言,“有时间练练严奇去。”
团队里的主力非池锐莫属,方明旭很沉重地叮嘱道:“行,那你别偷懒啊。”
池锐漫不经心地应了,等那边挂完电话歪头睡了会儿。
村庄一片寂静,到林海阳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厨房内亮着一盏温暖的光。
林母推门出来笑眯眯地招呼:“累了吧,快点坐,面条马上就好。”
“好香啊。”池锐带着一脸笑容,“辛苦了阿姨。”
“不辛苦。”林母拿出碗往里夹面。
一顿饭池锐吃的最快,麻利地洗完碗熟门熟路地放到碗柜里。林海阳看着他这顿操作,一脸嘲讽地说:“这次吃的倒快,你也不怕噎着。”
池锐甩甩手,不甘示弱道:“这次该你慢点吃了,我出去咯。”
农村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五彩缤纷的灯光,夜空却比城市多了一份辽阔。
繁星如许,挂在天空闪闪发光。
池锐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十五分钟之前,叶际卿发来的。
-‘早点睡。’
很简单的一条,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话。
池锐无所谓地仰在躺椅上,望着头顶的夜空,可以想象出玫瑰园里他在三楼的书桌前认真学习的样子。
叶际卿认真而沉默地做某样事情时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即便悄无声息也很难让人忽略。
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有时候一个无声的眼神冲他扔过来,池锐就能明白这也眼神是骂他的还是夸他的。
不过最近偶遇的那次,叶际卿眼里是克制的思念,池锐想了片刻,嘴角绽放出笑意,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他。
-‘叶哥也在我心里。’
叶际卿发丝垂着一颗水珠,漆黑的眉眼里是清晰的笑意,默契地没再给他回复。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无论走了多远,有没有回头看过,池锐就在那里不动,沉默无声地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走。
有些话甚至不用多说,轻轻地点一下就能按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叶际卿洗漱完下楼,陆女士正在跟破壁机较劲,左拍一下右打一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很尴尬地说:“它为什么....打不了豆浆?”
叶际卿在这个方面可以跟陆女士争个第一第二出来,陆女士敢当厨房第二渣,他当仁不让地就敢做第一渣。
第一渣很冷漠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没用过。”
第二渣脸上带起一丝愧疚,刚准备开口,门铃响了。第一渣早就有所准备,指了指被第二渣藏在背后的破壁机:“我订外卖了,别弄了。”
取完外卖叶际卿去洗手,陆女士很有仪式感地将外卖腾进了家里的餐盘内。
叶际卿看到后有些无语,一样的东西,换个地方味道就不一样了?
“味道挺好的。”陆时媛喝了一口南瓜粥,犹豫了良久,又问,“你上次带回来的同学,是在家里...住了一晚吗?”
叶际卿这段时间没少往外拿拖鞋,加上之前他自己的,现在有三双在鞋柜里散着。
“是朋友。”叶际卿剥了颗鸡蛋放她碗边,“不是同学。”
陆时媛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问:“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个学校的。”
叶际卿听出陆女士的话里带着试探的味道,对于母亲他不像对待理智的父亲那般抗拒。
叶启邦很少与他交流,偶尔谈话也想极了上下属的意思。
而母亲,或许是气急之下的那巴掌,也或许是没忍住的那声哭,这让叶际卿感受到一缕陌生的温情。
同学是个公认的关系,而朋友,属于单独的关系,叶际卿暂时无法对外宣布男朋友的名称,可他也不想让池锐简单地做一个公认的关系。
“妈。”叶际卿放下碗,眼里带着执着,“他是朋友,不是同学。”
陆时媛捧着碗垂了垂眸,很艰难地问:“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叶际卿说。
短促的无声过后,陆时媛呼了口气,退让般地点了下头,没再多问,安静地继续吃饭。
期间她的手机响了好几次,等吃完饭,叶际卿收拾好餐桌,对坐在沙发上似乎神游的陆女士说:“妈,你要忙就走吧,我..没别的事,这次成绩你应该也知道了,不用担心了。”
陆时媛闭了闭眼,起身问:“际卿,你真的喜欢男孩子是吗?”
叶际卿正在往楼上走,闻言停下脚步,转身说:“是的。”又想起那晚父母的一席话,他犹豫了几秒,决定坦言,“我听到了那天你们的谈话,不要再揣测什么心理不心理,我喜欢谁跟心理没有任何关系。”
陆时媛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晚些我再走,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话应该算彻底说开了,这事在他心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叶际卿也不追着说:“那您休息吧,我上去了。”
中午的饭是陆女士点的外卖,包装精美,味道也不错,送过来的时候外壳摸着都烫手,叶际卿点的那顿简单的早餐跟这个压根不是一个水平。
午饭过程中陆时媛没再多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他夹菜,念叨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叶际卿吃完了一顿压力十足的饭,在陆时媛拦下他收拾餐桌的动作时,一点儿都没犹豫地返回了卧室。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叶际卿在窗边站了片刻,比对母亲亲热行为更不习惯的事悄然浮起。
打电话算破坏约定吗?
不算吧?朋友也能联系啊。
叶际卿纠结了几分钟,给那位前男友暂时为朋友的人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三通过去,叶际卿已经从要不算了吧等着回学校偶遇,转变成了今天必须让池锐接电话。
又跑去哪儿野了?不会又上蹿下跳地受伤了吧!
电话被接通时叶际卿瞬间绷直了身子,柔声道:“你干嘛呢这么久不接?”
对面没声音,叶际卿看了眼手机确认是接通的状态:“池锐?在听吗?”
“哎呦喂。”是陈凛的声音,“肉麻死了。”
这口气很耳熟,第一次跟陈凛隔着手机说话时他也是这动静。
叶际卿笑了笑:“怎么是你?池锐呢?”
“陪阿姨出去买东西了。”陈凛解释道,“我没跟他们出去,本想着让他回来给你回,谁知道你还锲而不舍地打上了,我要再不帮忙接,你是不是准备找上门啊?”
“没有。”叶际卿嘴上否认,“那你先忙,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
“行。”陈凛很痛快,过了一会儿又说,“咱俩没正经见过面呢,这周我们回来吃个饭?”
叶际卿想起上次放假也是陈凛带着他们回去的,不由地疑惑:“陈凛,你上大几啊?”
“大一。”陈凛说。
按照正常学龄,叶际卿应该跟他是同年,应道:“行,那周末见?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陈凛笑了一声:“用不用跟你哪位..朋友申请一下啊,你俩最近不是在玩默契大比拼吗?这么冒昧地直接见,合适吗?”
“你加我。”叶际卿出主意,“不告诉他,我们就能保持默契。”
“那行。”陈凛应道,“那待会儿还让他给你回电话吗?”
有了即将见面的事情压着,叶际卿反而不着急了:“不用,让他好好玩吧。”
“这我得为池锐说句话了。”陈凛说。
“嗯?”
电话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陈凛语气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无奈:“池锐这次带作业回来了。”
叶际卿觉得没那么简单,问:“然后呢?”
陈凛忍着笑意,叹了一声:“一言难尽啊。”
叶际卿没忍住乐了一声:“大学生先辛苦一段时间吧,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他。”
陈凛夸张地叹了好几口气,并且告诉叶际卿提前准备好降压药,省的以后被气死。
挂断电话没多久池锐跟林海阳各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进屋喝了口水,陈凛拿着手机递给他:“你前男友刚打电话了。”
池锐眼睛一亮,接过手机看到通话时间,嘟囔说:“你俩聊什么了?”
林海阳捧着杯子探头过来,陈凛一把搂住他,保守周日吃饭的秘密,对池锐挑眉说:“没什么,就查你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