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基插在头发里的手一顿，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温：“你说什么？”

“我让你，当面道歉！听清楚了吗？”温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我警告你，”拉基冷笑两声：“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拿了赔偿赶紧滚，听见了吗？”

温没说话，站在原地不动，脸色也阴沉下来。拉基阴沉沉地看着她，车莉壮着胆子拉了温一下，柔声劝她：“克莱因曼小姐，我们走吧，我们去谈赔偿事宜。”

温一把挣开她，直直盯着拉基：“你做错了事，你不该道歉？”

拉基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头发全部梳到后面，然后指着温的鼻子骂：“别蹬鼻子要脸，拿了钱滚就是了，还要道歉？道什么歉？”

阿黛尔皱了皱眉，伸手揽过温。

拉基说着就激动起来：“还要我道歉？我犯法了？我犯法了你去告我呀，怎么样，不敢了吧？”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有的是钱，堵得上你的嘴，又想拿钱，又要道歉？怎么，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是这个意思吗？”

拉基指着温，说：“给你十秒，滚出去。否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一旁的凯蒂皱了皱眉，但只是扶了下眼镜没说什么。车莉一脸惊慌：“拉基先生……”

“住嘴！”拉基呵斥一声，转头挑衅地看着温：“不要不识好歹，我是Omega形象艺术设计中心的艺术总监，还是本登家族族长的儿子，就算你去告我，你觉得我怕吗？”

温没有说话，看在拉基眼里就是认怂了。

他快走两步，一把夺过车莉手里的文件，啪地甩在温的身上，冷笑一声：“一百五十万星币，你赚大了。”

温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抿了抿唇，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

拉基想着果然如此，露出了轻蔑的眼神。

凯蒂摆出了死人脸，眼睛里闪过嘲讽与不屑，爱丽丝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说：“温！你还捡它干什么？你没看出来这个人是在侮辱你吗？”

温没说话，弯腰捡好文件，又低头整齐地叠好。

拉基的笑容越发轻蔑，爱丽丝气不过，骂温：“你还能不能有点骨气了？他都这样说了，你还捡什么啊？”

她一把拉住温，温却挣脱了她，走向拉基。爱丽丝再也受不下这种窝囊气了，一跺脚，恼羞成怒：“我不管你了！”

爱丽丝转身就走，温却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径自把文件递给拉基。

“你不肯当面道歉是吧？”温低声询问，爱丽丝已经出了门口，听见身后突然一声惨叫。

拉基没有作声，用鼻孔瞪着温，“嗤”了一声。

然后温把文件砸到拉基的脸上，朝他比了个中指：“拿着你的狗屁赔偿，就等着坐牢吧你！”

拉基捂着鼻子惨叫一声，猖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去坐牢吧，垃圾！”温活动了一下手腕，毫不留情就冲着拉基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长发。

“啊——”

拉基被温拽着头发，头皮吃痛，不得不后仰过去。温就着那份文件砸在他的脸上：“想揍你很久了，变态男！”

拉基吃痛，他好歹也是体质评定为C级的alpha，下意识就要反击。一直站在温后面不吭声的阿黛尔上前半步，小腿像是绷紧的弓，突然暴起踢在拉基脚踝上。

拉基脚踝一痛，重心不稳当时就一个趔趄。温丝毫不知其中玄机，以为拉基要跑，揪着他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就招呼过去了。

别看温是体质评定F的战五渣，拧人掐肉的手劲儿可一点不小，加上阿黛尔看似有意无意的几脚，拉基惨叫连连。

爱丽丝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回头时就看见温暴打拉基，一边念念有词：“让你提钱，让你提钱！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上你的当！”

“老娘一个omega，光是政府补贴都吃穿不愁了，还要出来找工作！”

温没学过武术，但是一手抽耳光的功夫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冲着拉基就是“啪啪”两耳光：“一百五十万了不起吗？我让你用钱压人，让你嘚瑟！”

爱丽丝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也上来趁乱踢了拉基两脚。

等温终于撒够气了，拉基脸上满是月牙形的指甲印，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狼狈极了。

一直围观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约而同地想道：omega打人这么恐怖的吗？

温刚才是怒气上头，现在气消了，理智也回来了，不知怎么地有些心虚：她这样，没有吓到阿黛尔吧？她在阿黛尔心里的形象肯定很糟糕了。

但扭扭捏捏地去看阿黛尔的反应，谁知道阿黛尔也在看她，一脸赞许。

两人视线交错，温脑子一热，对着阿黛尔笑了笑。阿黛尔眼底笑意加深，缺刻意冷着脸说：“好了吗？没事咱们就走吧。”

温转头看了眼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的拉基，还不解气，于是又冲上去补了两脚，这才心满意足。

一行人都走出病房门口了，各个神情放松。凯蒂赞许地看了温一眼：“看来，是不需要我了？”

既然温没有和解的意思，那当然不需要她再留在这里协助温商讨赔偿事宜了。

谁知道温却叫住了她：“等一下，请问，如果我说要起诉拉基，你会帮我吗？”

凯蒂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温，目光先是疑惑，然后转化成温柔：“不用我们帮你。”

“当你真的决心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看着温疑惑的样子，凯蒂笑了下，如冰雪初融，她柔声说：“这是左瑟对我说的话，同样适用于你。只有你想退让，选择和解的时候才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只要你选择了退让一次，那你除了不断后退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但是你想要前进，到处都是康庄大道。”

温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爱丽丝感觉刚刚误会了温，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伸手挽住温，向她解释——

“联邦法律很完善的，像你这件事，当初拉基被带走的时候就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病历，现场调查，监控，以及星网上的招聘信息都可以为你作证，拉基发情期不带抑制剂跟omega独处，只要你想要告他，他流放灯塔星妥妥的。”

“所以，不告他选择和解才奇怪吧。只要你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无论是在星网上说一句，还是去联邦警局报案，拉基都会马上被逮捕。所以，你在怕什么呢？”

温的心砰砰直跳，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

凯蒂也适时解释：“我们所说的帮你，是在你选择和解的时候为你兜底，避免你被一再紧逼，步步退让，连最后的价值都被压榨走。”

“我之前想要帮助的那个omega，是个女孩，当时已经有了相爱的alpha并决定结婚了。但是，不幸的是，某天她回家路上被一个突然发情的alpha性侵，并强制标记了。”

温咽了咽口水，害怕地问：“那她……后来呢？”

“后来，因为她不想事情闹大，所以我帮她跟性侵的alpha达成和解，谈好了赔偿。但后来都没有用上，因为那个alpha以此要挟她，威胁她要让她的未婚夫知道，她不得不放弃了赔偿，什么也没有得到。”

温瞠目结舌：“那她也太惨了……”

凯蒂扶了下她那只单边眼镜，冷淡地说：“这并不是结局。”

爱丽丝搂住温，壮着胆子问：“那结局是什么？”

凯蒂正要说话，却被急促的声音打断：“等一下！”

一行人已经走到医疗中心门口，转头看见匆忙追来的拉基，手上的输液管纠结成一团，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车莉。

拉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开个价吧。”

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什么，让他在别人如此坚决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后，还能固执地以为能用钱使人改变决定。

爱丽丝已经气鼓鼓地，温站出来挡在她身前，转头看着拉基：“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什么？”拉基不耐烦地说：“别说废话！”

温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一次约会费多少吗？”

拉基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信息素饥荒只发生在beta里，alpha从来不缺购买商品信息素的金钱，更何况联邦默认omega的归属只有alpha，优质alpha身边从来不缺乏omega。

光是身边扑上来的omega，她们无意识逸散出的信息素已经足够安抚拉基躁动的精神紊乱。

因此，他对这些beta常识一无所知。

温指着自己：“我一次约会费五万星币。”

拉基所谓的赔偿一百万星币，哪怕后面加到一百五十万星币，对温来说都实在算不上什么。一百万星币，不过是约会二十次，倘若温像某些omega一样专职约会，一天八场，每场半小时，三天不到就能赚到一百万星币。

拉基自己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脸色一变，心里噔噔直跳，这才有了不好的预感。

温本来也不打算跟拉基多说，拉着爱丽丝走了。

拉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多亏车莉一把扶住他。

车莉扶着他，手上还拿着那份纸质文件，一脸焦急：“拉基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拉基心头慌成一团，脑子里嗡嗡作响，他问车莉：“她……她不同意和解会怎么样？”

车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说：“如果克莱因曼小姐不同意，性侵罪是八大重罪之一，性侵未遂应该没收个人财产，流放灯塔星。”

星际时代出于人道主义取消了死刑，却随人类对精神力的探索研究衍生出了更可怕的刑罚——流放灯塔星。

灯塔星是一圈荒星，在联邦星域的最边缘，条件恶劣，物产匮乏，人类无法在上面正常存活。更可怕的是，经过多年联邦法律，灯塔星上全是穷凶极恶的犯罪者，灯塔星上的物产根本不足以供养这么多人。

不难想象，流放灯塔星，无异于羊入虎口，被一群罪犯分尸食用难道真的比一场痛痛快快的死刑来的好吗？

拉基已经被可怕的后果吓出一身冷汗，他苍白着脸，咬牙切齿：“没睡到也要惩罚这么重？”

车莉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倒是凯蒂，落在后面，听见他们说话，凯蒂咬着牙根冷笑一声：“要是性侵既遂，那就不止流放灯塔星了，还要剥离精神体再流放。”

拉基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双腿一软，整个人已经栽了下去。

剥离精神体……

人类初入星际时，身体孱弱，完全不是虫族的对手。直到后来发现虫族虽然身体强悍，却智力开发程度较低，精神力弱小后，对准虫族普遍精神力发育不足的致命弱点，人类大力研究精神力，发明了可以连入神经，用精神力操作的机甲。

机甲坚韧程度不输虫族的虫壳镰刀钳子，用精神力操作精神力波动对虫族全面碾压，这才勉强守住阵线。

但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剥离精神体？对一个星际人类而言，剥离精神体就是剥夺他的五感和智慧，从来无知无觉，浑浑噩噩。

凯蒂在一旁探头补了一句：“哦，还不止这样。”

“你不光性侵未遂，还有扰乱公共秩序，存在欺诈行为，显然蓄意已久，造成重大恶劣社会影响，数罪并罚……，真叫人期待呢。”

拉基后知后觉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咽了下口水，本来瘫软在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想要扶他的车莉，跌跌撞撞朝温追了过去。

“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拉基伸手想要拉温，凯蒂在身后凉凉开口：“又多了一条罪名，骚扰omega。”

拉基原本伸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去。神色惶恐不安：“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对了！”拉基突然想起什么，飞快地说：“你不是找工作吗？”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跟我和解，我破格让你做形象艺术设计中心的职员！”

“哟——”凯蒂在他身后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又多了一条，滥用职权，渎职罪。”

拉基愈发慌乱，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突然灵机一动，抓着温：“你不是易感体质吗？”

“我娶你！”

温一愣，飞快甩开拉基，却下意识看向阿黛尔。阿黛尔之前一脸兴致勃勃，拉基那句话一出口，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