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莫慌……”
袁绍虽说状态并非万全,但也只是在短时间内体力急遽损耗的结果,稍事休息便可恢复,这不用因此废战,倒不如说是袁绍那一‘箭阵’立了威,让鲜卑人犹豫惊疑至今而未有任何动作。www.zhongqiuzuowen.com
“诺……”
手下众人见袁绍确实无大碍,这才方显安心。
“众将听令!”
“吾身虽有恙,然三军不可无帅!”
“自此刻起,全军自吾以下,皆由麴义统帅!”
“麴义何在?!”
袁绍以手中长剑拄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高据于华贵车驾上,待人回应。
一全身无披战甲,皆由野兽毛皮为盔,背上绒袍垂落,那征袍封边漫出来的毛发,如同狮鬃,一柄长戟别于后背,右手一把鎏金虎牙大刀,面目神肃,隐带愤怒。
“末将麴义,参见主公!”
麴义低俯着头,单膝跪地,不动如山,在等待着袁绍的指令,让他起身的指令……
麴义是混乱的,曾率八百先登,于龙凑一战,将当时雄踞北方的第一诸侯公孙瓒亲手击破,又于界桥之战里,遣讨公孙,救下袁绍,一时名声威震华夏,功高盖主,而日益骄矜,最终落得主公帐里,一场鸿门。
他曾以为的下场不过是分裂两方,再决生死;抑或‘一桃杀三士’,还能落个好名声;若再不济也不过‘杯酒释兵权’,至少隐归田园,安生余世……
选择降临这个时代,来到这个世界,却又再逢见了那曾经将他抹杀的‘主公’——袁绍,他以全心全力报复,却最终败落,是的,他败了,败给了这么一个‘君主’,无力反抗的他瘫痪在地面上,等待那早已注定了的结局……
可不知为何有人能够如此‘无耻’,放过了他,也摧毁了他的骄傲,原来,他也有被人怜悯的时刻,如同死狗,丢弃于路面,也不知为何,不曾变换过的天气也仿若嘲讽般落下了雨,被水淹没的感觉,透心寒骨,愈见凄凉。
华贵的车驾缓缓靠近,伴随着万千甲士的盔甲‘铃铃’声,时光又好像回溯到了他年幼时候,骑着枣红烈马,希冀能驯服它以获得人生里最忠诚的伴侣,他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跌落黄沙满天的荒凉边境里,羌人大叔急马飞来,娴熟的骑术,矫健的风姿,让他心生向往……
于是,他重新站起,飞身上马,死死抱住那红鬃烈马,任其颠摔,任起甩舞,他也不曾落马,旭日而成残阳,烈日变化黄昏,在渐渐昏黑下的天际,驭马跌跌撞撞而回,大人们报之以赞美,军士语带嬉笑,却是认同;将军铿锵而来,只是轻拍其肩,转身离开。他在那个晚照里笑得很傻,笑得天真,自此后,他扬鞭纵马,驰骋沙场,羌英随赴,汉杰从追,年岁辗转,最终的他,拜入了当时的‘封疆大吏’——冀州牧韩馥韩使君的麾下,他本以为追随身居高位之人,会有一番成就功名,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韩馥不过是一懦弱无能之人,进取不足,就守成都未可……他无法选择,留了下来,经年累月,就连少年热血也已渐冷。
可是啊……世界变了,纷乱来了,先是黄巾之乱,再是诸侯渐起,进而汉室衰微,异畔迭发,这富足大汉的冀州,早就是千疮百孔,烽火狼烟,民不聊生。
这时那‘四世三公’的名号传遍天下,袁绍宾临冀州一隅,自此一见如遇真君,他率领着一帮自羌凉跟随而来的生死弟兄叛离了韩馥,成了袁氏属臣。袁绍也曾惜才如命,摆酒设宴,款款相待……直至袁绍入主冀州,与白马争锋,可能知道,那时的公孙白马,乃北方一雄,可谓天下第一诸侯,可他却是一声轻哼置之:
“白马公孙?!”
“予吾八百虎士,劲弩千张,身做坚壁,刀戟为锋,敢破白马,当为先登!”
满堂愕然,为袁绍豪迈干云,饮胜一斗盏,遗酒落地魂……
“吾便许汝八百虎士,劲弩千张,甲胄千具,刀戟双千,吾要于那易京,坐看伊卿歌舞,醉酒梦乐,却不可安眠,终如雪花!”
“卿,可敢与吾,去见证那‘天下第一’?!”
袁绍自斟一杯杜康,自主位君席而来,拾阶而下,将那酒盏,送至麴义面前。
“臣,敢愿效死!”
麴义后踏一步,双臂一舞,绒袍烈烈,彰礼拜伏。
“哈哈哈哈!”
“且将此酒,饮个一干二净!”
袁绍将那酒盏,再度送至已然单膝跪地行礼的麴义,壮情满怀,为人君者,莫过于斯。
“愿为主公效死!!!”
无论武将,无论文臣,无论士卒,凡是当堂之人,无不豪情万丈,皆出席行礼,君臣一心,将士用命……
那一战终会来临,他亲掌八百先登,与那纵横北野而无往不利的‘白马义从’决一雌雄,那一战,他仿若士卒,手持刀戟,冲杀阵前……他们赢了,于龙凑之地,以胜者之姿,从此称雄天下。
界桥一战,他奔走相救,而袁绍也着实有着雄主之姿,竟也不顾身陷险地,敢战疆场,最终,二人于尸横遍野的修罗地狱,共同品味那来之不易的胜利。
‘天下第一’易主了,他也实现了对其主许下的诺言,于易京城外,坐看城内歌舞佳人,尽数焚灭于雪夜,亦如那落入手间的雪花,一触,不过融化。
他回忆着这一切的一切,竟不觉落下热泪来,竟是如此灼热,烫得他不住地拭泪,一个七尺男儿,也会如同六岁孩儿哭得撕心裂肺。
“起来吧……”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睁眼看去,一眼千年,仿佛回到了那年,他跪将于地,‘他’执酒相迎,只是沧桑轮转,他与‘他’都不再是当年的义气少年,如今却窥破了虚亦如碾碎了真,别过头去,默然不语。
“那便好好闲坐一番吧”
哪怕雨落在肩头发髻上,袁绍还是瘫坐在了麴义旁边,雨中的二人,心境亦如这乱雨,混淆,晕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