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被相柳刚刚一闪而过的笑晃了一下神，怎么会有妖像相柳这般，冷起来拒人千里，笑起来却比世家公子还风流。

她低头从空间袋里翻出一支通体雪白剔透的玉簪，呈到相柳面前：“这支簪子所用之玉，是我在一处秘境中偶然所得，玉质上佳，给相柳大人簪发必然是极好看！”

“一支破簪子就想打发我？”

“当然不止。”

本来这支簪子只是想用来置换相柳的雪花清洁术，但如果要相柳指点自己修炼，肯定是过于寒碜了。

“簪子只是入门礼，如果相柳大人愿意指点，我可以每天给相柳大人绾发。我的空间袋里还有好多合适的玉石材料，倘若相柳大人不嫌弃，我便时常给相柳大人制作些新样式，日后相柳大人的簪发皆可交给我！”

相柳眉眼清冷，轻哼一声：“花里胡哨的东西，你倒是学得会。”

小灼谦虚：“其实也不太会，但是可以为了相柳大人学一学。”

此刻，相柳侧卧在另一张软榻上，银发落肩，慵懒闲适。

小灼凑近看着相柳，跃跃欲试：“不若相柳大人让我试试？”

相柳看着她，没有说试与不试，小灼便大着胆子伸出手，碰到相柳肩上的一缕银发。

见他未阻止，便弯腰站起来，当着他的面，卷起一缕头发，将白玉簪子缓缓插入银发中。

由于凑得近，她闻到一股混着雪味的清香，那香味与醒来时被子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是……相柳的味道。

“真好看！”小灼把冰晶镜举到相柳面前：“您看看是不是？”

玉簪的样式是中原男子流行的样式，玉冰冷华润，头部形似流云，簪身光华贵气，跟相柳一头如瀑的银发无比契合。

簪子是红尘俗物，却意外地被相柳赋予了一种别样的出尘感。

相柳簪过发，但斗兽场出来之后，没有人认为一只九头妖怪需要簪发。

小灼见相柳一直看着镜子，神色不明，但并非轻松的模样，有些忐忑：“你、不喜欢？”

相柳偏头，看着头上的簪子问：“你说，好看？”

小灼点头：“好看！”

小灼想到原本要赠与簪子的那个人。

对于萦乐来说，这簪子是锦上添花。可相柳戴上簪子之后，却是别样风华，是出乎意料的审美碰撞。

小灼想，别人戴上这簪子的样子，应该是怎样都不如相柳这般相衬。

相柳略满意地起身，银发整齐铺在肩后，那股矜贵的气质再也掩盖不住。

小灼真真好奇，隐居雪地百年的相柳是如何培养出这一身气度的。

“你想修炼，现在的确是个契机。”

小灼心思定了定：“怎么说？”

“死里逃生，已经激发出你最强的求生意志，记住你在山洞里杀雪兽的感觉，你就能感知到自己的力量。”

逃亡的途中，凛冽的罡风、强烈的杀机和嗜血的兽齿，一个个画面自脑海中闪过，小灼脸色变得苍白。

相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小灼即将挣脱黑暗的思绪时，竟带着她重温那日的逃亡线路。

毛球以当日的速度沿着逃亡的路线疾速飞行，相柳就在小灼身后，强硬拉着她站着，看前面。

脸上呼啸的寒风刺激着小灼的意识，调动着她的感官。

忽而一道直冲自己的杀意袭来，小灼已经极快地调动灵力，精准捕捉到强势的刀意。

相柳的攻击比之那日，冲击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灼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调动起来比以往轻松，运用起来也更加自如，意念高度集中，周身灵气与意志融为一体，化作杀意，竟然在防御的过程中有余力反击回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这一晃神，相柳灵力化成的刀刃毫不留情地破空而来，小灼极力躲避，仍旧被划破脸颊。一个躲闪不及，便从高空坠下。

失重感并没有让她慌乱，地面上虎视眈眈的妖兽却让她发颤。

掉落的地方，就在那日的山洞前。脸上的血成功刺激了妖兽，小灼一掉下来变成了众矢之的。

相柳站在毛球背上，就那样居高临下，袖手旁观。

小灼咬牙，那日匕首刺入妖兽身体的记忆席卷而来，不同的是，那日以肉身相搏，今日她却有相柳几十年的修为底子。

恐惧减淡，求生的本能却再次激起。小灼借着灵力与武器，每一次攻击都更加干脆利落，在妖兽身上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

小灼逐渐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与妖兽厮杀，只知道不停攻击，在生死场上，没有时间思考，只有不断的生与死的较量。

妖兽成群，小灼只有一人，体力与灵力已经耗到极致，相柳依旧没有动手。

最后一只妖兽杀完，落单的零星几只妖兽离散而去，小灼支撑不住倒在满是鲜血残肢的雪地上。

她闭着眼睛，平息体内狂躁的杀意。过了一会，才睁眼看着飞在自己头顶上的相柳：“你满意了吗？”

相柳飞身而下，沉默地给她渡灵力疗伤。

待到小灼觉得自己能动时，便再也忍不住，一记充满怨气的灵刃直冲相柳飞去。

相柳身形偏移，轻巧躲过。小灼不甘心地再甩出灵刃，没想到真的划破了相柳的脸。

“够了。”相柳牢牢抓住小灼的手腕，带着血痕的脸上透着警告。

“再动手之前，你最好想想我是什么性子。”

小灼不敢再动手，但仍旧郁结于心。明明刚刚还好好说话来着，转眼便把她推到死地，如今又来给她疗伤，简直不可理喻。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相柳大人倘若真要教训在下，直接来便是，何必这样折辱人！”小灼狠狠甩开相柳的手。

“是你说要我教你，这就受不了了？”

相柳轻哼一声，“来到极北之地时，我浑身是伤，却每刻不停地与这片雪地上的妖兽厮杀。你以为我的功夫从哪里来？杀人的招式都要拿命去换，你若想不明白这一点，便不要妄想能进步。”

小灼怔然。

浑身是伤的相柳来到这里，变成了所有妖兽口中的猎物，活下来的过程如何艰辛已经不敢想象。

“你当时……”

相柳看着她，轻描淡写道：“我受伤时一只妖兽都打不过，便将自己埋在雪里，用雪隐藏踪迹。后来便习惯穿白衣，因为白色在这里最容易隐藏。但我并没有完全躲起来，甚至我会主动去寻找最凶狠的妖兽，在跟妖兽的厮杀中变得更强。”

“越靠近中心区，妖兽的力量越强，你如今所遇到的，不过是低阶妖兽，倘若连这一关都过不了，谈何自保？”

小灼一直以来的修炼之道都是循序渐进的、温吞的，勤奋而缓慢地增长，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方式。

相柳看破她心中所想，冷声道：“你若想让我教你，我便只会用这种方式。如果害怕，这事便罢了。”

“唉——”小灼拉住相柳的袖子，坦白心里的想法：“我的确害怕，但我明白，想要得到自保的能力，必然也要付出代价。”

小灼讨好地笑道，“但我很幸运，因为我有相柳大人啊。有相柳大人陪着护着，再凶险的地方我也不怕！”

这话并非虚情假意，小灼真心觉得相柳在的地方很安全。

相柳极少接收到这么明显的信任和依赖，好在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便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说法，淡淡道：“你若是不作死，活着也不难。”

听到这话，小灼便放下心来。左右命留着，痛苦忍忍就过去了。

小灼自觉找了个负责任的好老师，虽然严厉了些，不近人情了些，但在强大的专业实力面前，那些都不足为瑕。

“师父，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相柳偏头：“你叫我师父？”

“嗯嗯，师父尽管布置作业，弟子定当竭力完成！”

小灼已经完全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叫的非常顺口。

呵，倒是能屈能伸。

相柳没再看对方殷勤的样子，迈步向前，声音无波无澜：“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