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用玉比喻萦乐，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像萦乐那样光风霁月的公子，在全大荒也是出类拔萃的。

可今日一见这人，小灼方知道，玉并不能概括世间所有美质。

白衣白发，一尘不染，那双眼睛里，看不见凡尘。小鲛人心思单纯，却能看见对红尘繁华的贪恋，可小灼却觉得，对方一双眼睛里，比九天上的月光还冷。

“你、是什么人？”

对方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宽袖一扬，一面冰晶磨成的镜子便落到小灼手上。

镜身笼罩着一层白色灵雾，使得冰晶并不会冻伤自己。

大陆上冰晶及其难得，就算是世家大族，最多也就巴掌大一块，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被磨成冰片当作镜子使用。

“暴殄天物。”小灼小声嘀咕。

然而将镜子对准自己时，她彻底无言。

红色裂痕密布，几道血迹竖着淌下，刚刚一顿逃生操作又使得崩裂的伤口更加吓人，几道血迹横飞密布脸颊。

这女鬼模样，难怪对方连看都懒得看自己！

小灼赶紧施展术法，给自己的脸部作了清洁消肿处理。只是寒气随着伤口深入，不断蔓延，极难愈合，小灼灵力不够，只能暂时忍着痛，跟着主仆二人离开。

太阳落下，月光将这冰天雪地的冷发挥到极致，入目是茫茫一片泛着寒气的银光。

这里空旷寂寥，森气逼人，前面的人却像散步一样，小灼一步一个脚印跟着走到一处洞穴口。

被唤作毛球的白雕挥着翅膀进洞，走在前面的人却没有进去，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便飞身而去。

这一眼，虽无波无澜，却暗含警告。

银白色的身影，在夜晚，反而更显眼一些。

“相柳！”

在他消失前，小灼喊出了这个名字。

相柳停在一处雪丘上，冷冷道：“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喊我？”

小灼原本只是试探，听到他亲口承认，心里更是一寒。

谁知道一出来，就碰上个最强的boss。好在不是个见人就砍的大杀器，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也确实跟凶残不搭边。

只是想到他们这一行出来的目的就是杀相柳，小灼不由得有些心虚，又有些庆幸。

还好是她先碰到相柳，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一旦他们先露出杀意，怕是要命丧极北之地了。

果然，弱小也是能救命的。像她这样没有攻击性，才能阴差阳错被当作宠物。

小灼露出保命的谄媚笑容：“我见大人内力深不可测，又如此神勇不凡，才斗胆猜测。您放心，我日后就陪着毛球给它解解闷，绝不敢有非分之想。相柳大人奔波一天，想必也累了，今夜好好休息！”

相柳对她的谄媚之言并未有丝毫神色变化，冷漠的很。只是见她还算识趣，并未为难，转身而去。

小灼则认命回到毛球的洞穴，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白雕，此刻竟然缩小了数倍，直接变成一只胖乎乎的毛球，像只营养过剩的小鸡崽。

“怪不得你主人叫你毛球。”

毛球呼呼大睡，没有反应。

这洞穴内有一支烛火，照得里面暖黄，小灼凑近一看，这火焰竟然是取自上古太阳神留下的火炬。

洞口施了法术，阻挡了外面的寒气。看似简陋的洞穴，对于极北之地来说，简直是天堂。

“你主人对你还挺好。”小灼感叹一句，躺在毛球身边，慢慢睡着。

清晨，一声清亮的口哨响起，小灼迷迷糊糊醒来，身边的毛球，两只小短翅已经兴奋地挥舞起来。

不等小灼清醒，毛球摇身一变载起小灼飞出洞穴。

好在有所提防，毛球的速度也不像昨天一般，已经有所收敛，小灼及时使出灵力护住了自己的脸。

相柳还是一身白衣，脚尖一点，稳稳站在毛球背上，御风而行，好不威风。

小灼紧紧抱住毛球脖子，腰就没直起来过。

我要修炼！要变强！要风度！

强烈对比下，小灼心里默默发誓。

这一趟凌空飞行，让小灼看清了整个极北之地的轮廓。这里像一座沉入海底的巨大冰川，而极北之地则是冰川露出海面的一角。

要进入极北之地，首先要穿过周围深入海底的一圈巨大冰岩，冰岩上方水域寒气汇聚，一不小心，便能冻碎五脏六腑。

小灼觉得自己很像被困在孤岛的张无忌，只能拼命修炼，用尽资源造船，寻机乘风离开。而这需要多久，小灼自己都不知道。

算算时间，棣华他们应该也到极北之地了。

不得不说，小灼还是很幸运的。

出行有了相柳的庇护，又有毛球代步，整日全方位观赏极地雪景，日子过得竟然还有些惬意。

一开始，小灼跟着毛球被相柳在每天清晨叫起来，当真以为是要干什么正事，毕竟相柳自带王者气场，那架势就像巡游自己的领地一般。她还期待着哪天冒出一队英武的铁骑，跪着向相柳呈报事务。

然而并没有，这极北之地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生物。尽管有，飞得太高也是看不见的。

总之就是，这几日下来，小灼什么人也没见到，什么正事也没干，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跟着相柳溜毛球。

没错，小灼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相柳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遛毛球，早中晚三次，这几日从未落下。

小灼：闲得！

小灼如今已经可以站在毛球背上，闲适地看风景了。

毛球今日飞得低一些。绵延的雪峰从线条变成块状，小灼也能看见雪里缩成点状奔波的妖兽。

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生存的妖兽，想来实力也是强悍的。

小灼注意到，相柳溜弯的时候，要么凌空数尺，要么就在中心之外巡回，几乎不靠近那一带中心区域。

传说极地中心深处，有一只雪兽之王，被这千万年的冰晶灵气滋养长大，出生便拥有能破万钧之力。

强大如相柳，对这只雪兽之王，应该也是十分忌惮。

今日飞得低，想来这一片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小灼乘机提到：“相柳大人，听说极北之地的鱼肉质鲜美，我虽然修炼天赋不行，但厨艺还拿得出手，可否让毛球先找个落脚地暂且歇一歇，让我烤几条鱼给你们吃，感激相柳大人这几日的照拂。”

毛球呼啸两声，显然很满意这个提议。

“修炼之人，竟还重口腹之欲。”相柳虽是这么评价着，还是带着小灼从毛球背上跳下。

罡风凌冽，吹得相柳的白色衣袍猎猎作响，小灼从措不及防的降重感中调回来，顺从地躲在他胸前，并没有感到多害怕。

世上见过相柳的人并不多，鲜少的几个知道的都将他传得十恶不赦、凶险暴戾。

但小灼觉得，还是眼见为实。

目前来看，相柳也算是个情绪稳定的妖怪。

基于这样的判断，以及这两天平安无事的相处，小灼胆子也大了些。

胆子大了，话也就多了。

“相柳大人，你喜欢吃什么味的烤鱼？葱花味、孜然味、蜜汁味……”

小灼翻找自己的随身空间袋，把里面的调料罐掏出来排成一列：“出行匆忙，只带了十罐，各种口味都贴在瓶身上，相柳大人喜欢哪种吃法？”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灼感觉相柳一向凌厉的眼神有一瞬间停滞。

“你不知道我们妖怪进食，都是就着骨血、连皮带肉生吃吗？”相柳的声音冷冷响起。

小灼干笑两声：“生鱼片固然好吃，但我没有带制作的刀具呀。”

她并不想在冷冰冰的岛上吃生鱼片，只想来一口热乎乎的烤鱼，于是非常努力推荐道：“其实烤熟了的鱼也很好吃的，洒上这些调味料，无欲无求的老神仙也要咽口水！。”

小灼暗示性地把孜然味调料往前一递：“您挑一个！我保管味道好。”

“去捉十条鱼来。”

“嗯？”

“每条鱼一个口味，懒的选。”

“好嘞！”小灼还担心相柳对自己的鱼不感兴趣，听完立马喊道：“毛球！我们去给相柳大人捉鱼！”

相柳突然问：“给我？”

小灼笑着说：“嗯，给相柳大人烤鱼吃！我们去去就回，您先在这休息着。”

一人一鸟相伴而去，看起来欢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