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骑着雨雪冲进太守府,扬起手中的长枪,“肃王好威风。”
熊宗肃起身,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人身上看不到半分颓败之气,双目如炬,威风凛凛,“雍凉的虎崽子来得挺快,当年在盛安老夫第一次败在苏青山手上,今日让老夫见识见识你这虎崽子有没有你老子的实力。”
熊宗肃扯下身后的披风大步走来,气拔山兮的压迫感,这是常年征战沙场千锤百炼而来的气度,年轻时必然也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威武将军。
苏衍飞身下马,扬枪劈下,不成想熊宗肃过半百却还能稳稳接下,熊宗肃猛然抬手将苏衍推了出去,“虎崽子,比起你老子还是嫩了些,这点力道还拿不下老夫。”
熊宗肃迎面一枪,苏衍手臂微颤,这把年纪力道竟还如此惊人,年轻时该是何等威风。苏衍回身一挑,反手劈下一枪,力道之大,熊宗肃手腕发麻,痛快地大笑一声,“有两下子,苏青山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不过虎崽子,空有一身蛮力也是不行的。”
熊宗肃抬腿横扫攻苏衍下盘,苏衍不得不后撤,熊宗肃腾出手来迎面一枪,苏衍吃了十成力的一枪,后退两步却稳稳站住,熊宗苏大笑,“好小子,有点本事。你在故意试探老人家的武功路数,挺聪明,比你老子聪明,当年苏青山可是仗着一身刚猛劲儿,横冲直撞,根本不会耍这些花招。”
苏衍右手很难使得上劲儿,不得不以探虚实,他应允了兰雪靖,心中有牵挂,自然得谨慎,“肃王过奖了,您年轻时的威名响彻东南,令倭寇闻风丧胆,虽远离战场多年一身炉火纯青的功夫,晚辈自叹不如。”
熊宗肃看着手里的长枪大笑一声,“老夫打了一辈子的仗,临了临了还落得个乱臣贼子的下场。虎崽子,我这颗人头给你倒也心甘情愿,只是你得靠本事来取。”
苏衍,“老王爷您可是受人蛊惑,若有冤屈不妨说出来,晚辈一定帮您洗刷。”
熊宗肃红了眼,“虎崽子,别多费唇舌了,还是想想怎么接下老夫的长枪吧。”
熊宗肃攻过来,招招生猛,苏衍倒是扛得住,但他知道扬州叛乱必然另有隐情,“前辈,您在东南打了一辈子仗,比任何人都想念那片战场,虽不理军务多年,从您的功夫不难看出,是十几年如一日不曾间断的苦练才有今日的得心应手,您到底为何要反?可是被人陷害?”
熊宗肃攻苏衍右手,目光沉下来,“小崽子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苏衍揉揉右腕,“向君以表忠心自废了。”
熊宗肃痛心地摇摇头,“糊涂啊,先帝实在糊涂。自古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多疑,苏青山一路拼死相互保他荣登大宝,不成想他竟如此不念旧情,先帝太狠绝了,对我们这几个异姓王更狠绝,他们燕家的江山要是没有我们这几个异姓王帮他守着,他能做得安稳,卸磨杀驴。”
苏衍,“难道您因为这个谋反的?”
熊宗肃没有回答,他抱着必死决心,不会透露半个字,“来吧虎崽子,痛痛快快陪老夫打一场。”
长枪交接,电光火石,一老一青两个身影,苏衍意气风发,年轻力壮,熊宗苏威风不减当年,几个回合下来终究是败给了岁月,熊宗肃许久未像此刻痛快了,“虎崽子,老夫这颗人头你拿去,只求你一件事,保我女儿一命,扬州叛乱皆是熊宗肃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苏青山有子如此,可以含笑九泉了。”
熊宗肃仰天大笑,挥□□穿喉咙,血溅了一地,快得苏衍来不及阻止,熊宗肃是个英雄,不该是这种下场。
天亮之前,苏衍控制了整座扬州府,报捷的文书已送往盛安,可他还是没等来兰雪靖的回信。
盛安城,兰雪靖抱着苏衍的信许久,小心翼翼地拆开,画像先掉了出来,兰雪靖小心地打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画得真好。”
“子虞近来一切可否安好?梅雨季来临,莫再染风寒,夜里风大雨大,不知你可睡得安稳,是不是还会被旧梦缠绕,忧之,思之,牵挂难以放下,记得你应允我之承诺,望你爱惜着自己。扬州一切安好,勿要挂念我。近来战果颇丰,不日便可返回。虽是军务繁忙,可仍思念与你,日日思,夜夜念,身在扬州,心系盛安。想你可否按时吃药,按时用饭,咳疾可有缓解。天涯明月,相思难寄,我的子虞一切可顺心否?苏风扬这人是否到过你的梦里我不知,可兰子虞这人夜夜不肯离开我的梦乡。若你也念着我,就回信应我一声,好解相思之苦。”
兰雪靖红了眼,紧紧咬着下唇,他好想苏衍,真得好想,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抱着他,和他热情缠绵到死。见不着好难受,原来这么思念着一个人是如此煎熬。兰雪靖怀抱苏衍的信,呆呆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幽怨道,“苏衍,我好想你啊。”
三日后,苏衍收到一锦盒,里面是一件衣裳,一件兰雪靖的贴身衣裳,还有一封信,苏衍拆开竟是一张白纸,他反复看了又看,确认这是一张白纸,但又不甘心,放火上烤了烤,险些引燃,最后他终于确信这只是一张白纸。
苏衍气呼呼地将白纸揉成团丢在一旁,可瞧见锦盒里的衣裳心跳一下快了,忍不住抚摸着这件衣衫,好像兰雪靖就在他跟前,勾人的眼神,旖旎的香气,苏衍有那么一瞬间都恍惚了,最后无奈地轻叹一声,“没良心的狐狸。”
取出衣裳抱在怀里,这香气他好久没闻了,想得快发疯了,可嗅到的时候身上一下躁了起来,一件衣裳哪里比得上兰雪靖,他要见兰雪靖这个人,要拥着他。苏衍勾起唇角,“折磨人的小狐狸啊。”
苏衍拿下扬州,斩杀熊宗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盛安,朝野上下倒是忧心忡忡起来。苏衍平乱有功,此番回来必然要加官进爵,都知道他是安西王世子,背靠雍凉,如今又有军功在身,入朝为官势在必得,一旦苏衍入朝,本就一团乱麻的朝堂,只会更加错综复杂,哪方势力都不想再多一个敌人。
还有四日苏衍就能返回盛安了,兰雪靖每日立在窗前看着雨唉声叹气,日子一下变得漫长起来,他恨不得马上去找苏衍。
两日后,兰雪靖被胡杨叫醒,“主人,出大事了。世子爷返回途中遇刺下落不明。”
“什么?苏衍……”兰雪靖光着脚往外跑,迎面撞上燕熙宸,“子虞你冷静下,人没事,人没事。”
燕熙宸安抚道,兰雪靖冰冷的样子吓人,像个漂浮地孤魂野鬼,寒凉刺骨的眼神瞧上一眼如临地狱,兰雪靖冷声道,“可查清是何人半路给苏衍设伏了?”
燕熙宸不敢靠近兰雪靖,“还没,不过人没事,听说受了点小伤,并无性命之忧,朕也纳闷呢,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埋伏苏衍。”
兰雪靖脸上没有血色,“自从苏衍平乱报捷的文书传回盛安,多少人忌惮着呢。如果苏衍半路有个三长两短,传回雍凉,您猜苏兮荷郡主会怎么想?”
燕熙宸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的心啊,他们不会污蔑朕先利用苏衍去平乱,又因忌惮与他然后派出杀手半路埋伏,坏人全给朕做了,到底是谁在暗中使绊子?”
如今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哪方势力都有可能,“晁音和赵元初都有可能,陛下更倾向于谁?”
燕熙宸思量了片刻,“他俩都是聪明人,万一苏衍有个三长两短,他俩不是第一个被怀疑吗?以他们的手段和智谋,要除掉苏衍会做得更聪明一些。”
兰雪靖勾勾唇角,燕熙宸好像一下有脑子了,稀奇啊,“陛下近来愈发聪明了,事情想得更深远了。”
燕熙宸苦笑不已,“身边净是些勾心斗角的人,朕再不放聪明点还不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事朕派人好好查查,你不要太担心,苏衍可是头猛虎,没人伤得了他。”
兰雪靖没有做声,燕熙宸说得不假,晁音和赵元初若想除掉苏衍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那会是谁呢?燕熙宸指望着利用苏衍得到雍凉的拥护,断然不会对苏衍下手。如果苏衍遇害,苏兮荷必然会把盛安闹得底朝天,这事对谁都没好处,兰雪靖总觉得盛安城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
苏衍比预计的晚到了两日,他进宫并未先去拜见燕熙宸,闲来找兰雪靖了,整整一月,硬是一封信都不写给他,苏衍简直要气疯了。
苏衍进门的时候兰雪靖在睡觉,双颊泛着桃红,可见是饮酒了,“可是有什么喜事,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胡杨,“方才同皇帝陛下喝得。不过主人没喝几杯,皇帝走后主人把剩下的酒喝了,这才醉了。”
苏衍贪恋地抚摸着兰雪靖发烫的面颊,这些时日他想兰雪靖想得要发疯了,胡杨知趣地退出房门。
苏衍不甘于轻抚兰雪靖的面颊,牵着他的手揉捏着他的骨节,“没良心的狐狸,一封信都不写给我,看世子爷怎么收拾你。”
“苏衍………”兰雪靖迷迷糊糊,声音软糯得跟小猫撒娇一样,苏衍红了眼,情不自禁地吻上兰雪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