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和整日泡在酒坛子里,时常醉卧美人怀不闻天下事,其实他心里看得比谁都透彻,生在皇家又有几个傻子,可是有些时候当傻子反而能活得更好。
苏衍拍拍燕熙和的肩膀,“走,今日我肚子不疼了咱们去吉祥楼喝个痛快。”
燕熙和,“说好了不醉不归。”
马车驶过福禄巷,不少捕快从里面出来,苏衍撩起帘子,“福禄巷又出什么事了?”
燕熙和瞥了一眼,“这事我忘跟你说了,昨夜福禄巷发生了命案,一人被砍去了头颅,还有一人被斩断一只手,双眼被戳后一刀封喉。盛安城好多年没出过这等骇人的命案了,流年不利啊。”
苏衍放下帘子,“福禄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年前不是有波斯人商人在福禄巷和赌徒打了起来,死了五个呢。福禄巷的治安素来不好,相当于明面上的黑市,这种介于黑与白的地方确实不好管理,取缔了里面那些人到处乱窜更会扰乱盛安百姓安危,不取缔始终是个隐患。”
燕熙和,“可不是嘛,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的法子,只能这样了。”
苏衍,“死的是什么人?”
燕熙和,“好像是一个赌徒和一个色鬼,对了,其中一人你见过的,叫朱常发。吉祥楼的常客,还是邵天涯的外甥呢,整日游手好闲混迹于烟柳巷。喜好男色,尤其是那些肤白纤细的男子,吉祥楼有名的那几个小倌不都给他祸害过。”
苏衍听到肤白纤细四子想到了兰雪靖,似乎可以嗅到那股浓郁绮丽的香气,苏衍撩开帘子吹吹风。
苏衍刚坐下,楼下来了好多官兵,“把吉祥楼穿白衣的小倌都给我抓起来!”邵天涯一声令下,手底下的爪牙如猎狗脱绳窜上楼搜人,吉祥楼穿白衣的小倌都被拖了下来。
苏衍闻声出来,“邵将军这是做什么?”
邵天涯,“世子爷也在这儿啊,我外甥和他的朋友昨夜在福禄巷惨遭杀害,有人称见到昨夜曾见他们是和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进了福禄巷。”
苏衍悠哉地从楼上下来,“盛安城穿白衣的男子多了去了,明王殿下还穿白衣呢,你怎么确定昨夜穿白衣的男子是吉祥楼的小倌?”
邵天涯,“昨夜我外甥和这里的一个小倌闹得不愉快,肯定是那婊子心怀怨恨才杀害了常发。”
苏衍,“大将军,命案之事归大理寺管,您私自带兵拿人不妥吧。陛下最不喜人不在其位乱谋其政,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不好吧?”
邵天涯趾高气扬,根本不把苏衍放在眼里,“世子,您说句实话,这里面是不是有您相好的,若是有我放了便是,何须拿陛下来压我。”
苏衍大笑,眼底的寒意足够把邵天涯活剐了,“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同安西王世子说话,邵天涯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燕熙和怒声呵道。
邵天涯不屑地慢悠悠道,“见过明王殿下!”
燕熙和抬眼扫了一眼邵天涯,“大将军好大的架子啊,本王是陛下的儿子,大盛的皇子,你一个下臣见了本王为何不行跪拜礼?按照大盛礼节,上三品以下的官员见了皇子都需行跪拜礼,谁允许你站着跟我说话的?”
邵天涯目露毒怨,扶着佩刀的手攥紧,脸上横肉抖动,紧紧抿着唇,不甘地跪地叩首,“臣邵天涯见过明王殿下。”
燕熙和一改平日里的懒散放荡,到还有几分皇子的威严,“忠武军每月中旬才可入盛安城,现在是上旬你没有诏令私自带兵回盛安可是重罪。邵天涯别以为父皇宠着你,你就可无视军令,无视大盛的律法,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邵天涯,“臣…臣……臣不敢!”
燕熙和怒吼道,“本王让你起来了吗?”
邵天涯又把腰弯下去,“殿下恕罪。”
燕熙和挑了张椅子坐下,“邵天涯,你一杀猪屠户出身不知礼数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为官多年这些礼节也该学学了,武将不拘小节但不是粗俗无礼。”
燕熙和踩着邵天涯的痛处反复碾压,苏衍见状赶紧推了一下燕熙和,邵天涯这等心胸狭隘之徒必然会怀恨在心,日后必然伺机报复。
燕熙和心领神会,“邵天涯,死者是你的外甥,你更该避嫌才是,这事交给大理寺处理,你私自带兵来拿人已僭越,带兵回去吧,这事我就不跟父皇说了。”
邵天涯像头暗暗咬牙的恶犬,凶恶的眼神恨不得撕碎燕熙和,“是。”
“等下!”苏衍叫住他,邵天涯红着眼怒气满溢,“世子有何吩咐?”
苏衍,“吉祥楼不是一般的花楼,多年前陛下游夜市时见此楼上出现九星连珠的祥瑞之象,故给此楼赐名吉祥楼。三年前太子殿下又在吉祥楼设风雅宴,盛安有名望的佳人才子在此齐聚,一度传为盛安城的佳话,每年金秋九月都会在吉祥楼举办风雅宴,太子殿下年年出席。即便禁军要进吉祥楼搜查都得先知会陛下,大将军今日带人擅闯吉祥楼,传到陛下耳朵里……当然陛下宠着大将军,可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大将军日后行事还是多过过脑子好。”
邵天涯愤然转身策马远去,红姑抹着眼泪向燕熙和道谢。那几个被拖出来的小倌泪眼连连哭得梨花带雨,苏衍看到他们想到了兰雪靖。
苏衍,“明王殿下今日威风了,日后这条恶犬若是逮着机会必然咬你一口。”
燕熙和,“哼,我就是个废人也有些血性,这等趋炎附势之徒就得打压打压他的气焰,不然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好兴致都被破坏了,我先回去了!”
燕熙和,“风扬!风扬!”
苏衍策马直奔质子府,胡杨一见苏衍来了马上摆出打架的姿势,“不许进!”
苏衍,“我找你们家主子有急事。”
胡杨挡在苏衍跟前不肯让开,“主人生病了,不见!”
“生病了啊,我那更得看看。”苏衍推开胡杨直奔兰雪靖的卧房,推门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苏衍捂住鼻子。
“谁?”床上传来兰雪靖穿衣服的声音,随即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兰雪靖银发散着,脸色白得要和那头银发融为一体了,半分血色都没有,不过一晚他好像消瘦不少,兰雪靖系好衣带,“世子进门也不通知一声。”
苏衍放下帕子,“听说你病了,急着过来看你哪里顾得上通传,你也知道我这人探病心急,不过…你这屋子香得熏人。”
兰雪靖半卧着,“那真对不起,我这人身上就带香,我也想去了奈何找不到法子。”
苏衍坐在床边,香味更重了,“真病了?”
兰雪靖抬起头,脖子上一片青紫色的掐痕,他本就白显得尤为刺眼,苏衍有些愧疚,昨晚差点掐断他的脖子,这些青紫色的掐痕无疑是他留下的,“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
兰雪靖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耳后,故意露出脖子上的掐痕,苏衍自觉下手重了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你身上这香味到底怎么回事?”
兰雪靖身上只穿了件贴身的薄衣,襟口松垮地开到胸口,生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独独长了一双和气质不相称的勾魂桃花眼,“世子想知道?”
苏衍,“不想说就算了。”
兰雪靖,“昨夜还想掐死我,今日又对我这般温柔,世子打得又是什么注意?”
苏衍现在一见他心里就冒火,不过见看他虚弱苍白的模样还是压了心里的火气,“要死也别死在大盛,死你一个是小若影响两国邦交甚至开战,造成生灵涂炭,你的死可就罪过了。”
兰雪靖仰头苦笑,“死还罪过了,我连死都不能选了……”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话语中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一个人若连死都选择不了,就不只是可怜而是可悲。兰雪靖如此,他苏衍又何尝不是。
“我就随口一说,你也随便一听,不中听左耳进右耳出,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兰雪靖拉住苏衍的衣袖,“不用麻烦了,世子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苏衍反手握住兰雪靖的手腕,他之前就探过了,兰雪靖的脉象确实不是习武之人,苏衍就是不相信,“这么一直病着离死也不远了,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济世坊,外面排满了看病的患者。苏衍直接闯了进去,“阿裴,孟誉今日不坐堂问诊吗?”
阿裴,“孟大夫采药去了,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孟大夫回来了!”
孟誉个头不高,气质儒雅,今年二十四和苏衍同岁,父亲在太医院做事,他不愿入宫当差就在济世坊做起了郎中,“世子怎么来了?”
苏衍,“我这儿有个棘手的病人需要你去看看。”
孟誉放下药篓,“生得什么病?我刚从城外回来,一身泥土,待我换身衣服随你去。”
苏衍,“不急不急,你先去洗漱。”
半个时辰后孟誉背上药箱,“能让世子亲自来请我问诊,此人和世子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苏衍见他的笑容就知道他想歪了,“此人名为兰雪靖,北国质子。”
孟誉,“北国质子?那得请御医。”
苏衍摆手,“你的医术不比御医差,而且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孟誉,“你说。”
苏衍,“我们边走边说,对了,还有一事。你自幼遍尝百草,见多识广,可见过有人天生自带异香?”
孟誉,“天生自带异香?天生自带狐臭倒还有可能,天生自带异香我是没见过。”
苏衍,“那可有法子让人遍体生香?就是那种特别浓郁绮丽的香气。”
孟誉沉思了片刻,面露惊恐,“不会是绮月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