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燕熙宸干脆也不吃不喝了,整日喝什么神仙水驱邪避凶,人瘦得皮包骨头了。
兰雪靖进宫见他双眼凹陷,人一下老了十几岁,“子虞,朕很快就要成功了,再有两天,朕再也不用被噩梦缠身了。”燕熙宸疯了一样手舞足蹈。
兰雪靖觉得甚是可笑,“那就提前恭祝陛下了,不过陛下,今夜我给你准备了一出戏,要不要看看?”
“朕也想看,可还得再等两日。”
兰雪靖,“不用等,戏台就在这儿,陛下等着看就好了。”
午夜子时,太宸宫的帷幔上鬼影绰绰,燕熙宸额冒虚汗,拨动念珠的手快起来,帷幔被扯掉,随即两个带鬼面具的人被推进来。燕熙宸吓得跳起来大叫,“别过来!别过来!大师,大师,大师救朕啊,有鬼啊!”
莫飞鸢带兵冲进来,把这两人鬼的面具扯下来,燕熙宸蜷缩着身子一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原来是你们在装神弄鬼!”燕熙宸上去狠狠两脚,却因身体虚弱跌坐在地上。
兰雪靖捂着口鼻一脚踹翻香炉,“这是天竺进攻的迷香,会让人飘飘欲仙,更会让人产生幻觉,在中了迷香之后如果加以引导,会让人深陷幻境不能自拔。带上来!”
苏衍一把将刘佳推了过来,“刘佳?”燕熙宸不敢相信,“这都是你干得?”
刘佳面色惨白,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燕熙宸扯掉缠在身上的袈裟,“狗奴才!狗奴才!你们竟然联起手来害朕,朕要砍了你们!”
“陛下,刘佳只是一个宫人,他一个宫人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不如给臣审审到底是谁指使他以鬼神之说谋害陛下。”苏衍制止了燕熙宸。
燕熙宸喘气困难,他这几日听信那些道士的谗言,只喝神仙水吃素,如今大发雷霆了,单生气就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去给朕好好审……”
兰雪靖扶住燕熙宸,“陛下,太医在外面候着,让他们进来好好给陛下诊诊脉,这些都撤了吧,没有所谓的鬼,只有装鬼的人。”
燕熙宸眼窝深陷,只剩疲惫和无助,“宣。”
太医轮番诊过,燕熙宸中了天竺迷香,可此香一旦上瘾就难以根除,会常产生幻觉,太医开了方子只能暂时压制,燕熙宸的幻觉全来自于他的心病,得位不正,又经不起恐吓,“子虞,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如果不是朕不执意要这个皇位,朕还是宸王,逍遥快活,也不会落得个疑神疑鬼的境地。”
过往种种皆是咎由自取,兰雪靖没有出言讥讽,淡漠地替他盖好被子,“事已至此再后悔有什么用?陛下,您现在是陛下,天下之主,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肩负起这个责任。”
燕熙宸苦笑,“我哪里担得起天下之主的重担啊,我……我一开始只想把燕熙照拉下来,我只想向父皇证明其实我不比他差,为何父皇从小就不喜欢我。可是走着走着,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当不了皇帝啊!”
燕熙宸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岂是谁都能坐得了的,“陛下,你先休息,我去审审刘佳,莫大统领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她就是。”
“去吧,去吧。”燕熙宸满目浊泪,疲惫不堪。
暴室里,刘佳被绑在刑架上,他开始哆嗦。苏衍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垂缨金冠,虎纹玄衣,华贵又张扬,“刘佳,你的底细本王已经派人查过了,你自幼生长在深宫里,幼年时在汪六福身边做事,后来去了司乐坊,帮南琴做事。”
刘佳唇色泛白,手指紧紧扣着刑架一言不发,苏衍勾了勾唇角,“不得不说你藏得很好,这宫里没人知道你是假太监吧?”
刘佳一愣,毒怨地瞧着苏衍,苏衍起身拿着火红的烙铁吹了吹,“都知你自幼长在深宫,却无人知晓你的身世。”
刘佳颤抖着,“深宫里的孩子都是见不得光的杂种,是何出身,生身父母又是谁重要吗?”
刘佳声音颤抖,不难看出他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都是奴才,都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哪里比得过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我们就是任人践踏的奴才!”
“可你不是一般的奴才,汪六福好吃好住的养你,还不给净身,你会是一般的奴才?”
提起汪六福刘佳变得更毒怨了,“好吃好住的养我?你知道他为什么养我吗?他……”刘佳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紧紧咬着后槽牙红了眼。
其实深宫里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苏衍也知道些,没想到会这么秽乱不堪,“汪六福应该不止出于那种目的才养你的,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刘佳一顿没有作声更不敢看苏衍的眼睛。
兰雪靖进来了,“这地方可真阴暗啊。”
他还一副害怕的口气,苏衍简直给兰雪靖弄得没脾气,“暗就去外面候着。”
兰雪靖委屈地弯了弯嘴角,“外面也黑着呢,我怕黑。刘佳,当年在汪六福身边伺候着的人不在少数,有人说昌隆二年有一婴孩出现在内务府,那就是你吧。”
刘佳见过兰雪靖多次,这人生得很美,笑起来也很单纯,可是盯着看久了忍不住心底犯恶,他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兰雪靖拿出手札,“知道这是什么吗?昌隆一年十一月,庄德太妃有孕,第二年内务府出现一男婴,被汪六福收养。可真巧合啊。”
刘佳喉结滚动,唇色越来越白。
兰雪靖放下手札,“那天在摘星楼也是你吧,因为我找到了庄德太妃在摘星楼的房间,每年那个时候也是你在祭拜对吗?”
刘佳不语,兰雪靖掰过兰雪靖的下巴,“你知道自己庄德太妃的儿子对不对?”
刘佳呼吸一滞,他好像真得看见画皮了,明明刚才还一副天真的模样,现在让他毛骨悚然,尤其看着他眼睛的时候,“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雪靖弯起唇角,“不知道?”一把扯开他左边肩膀的衣衫,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你还要狡辩吗?从摘星楼跳了下去所以扭伤了脚。刘佳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世,你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所以这就是你本为赵元初的人继而又转投陛下,因为你想取燕熙宸而代之,不对,你要摄政,你要扶小皇子上位自己做摄政王对不对?”
刘佳不敢直视兰雪靖的眼睛,这人真得好可怕。
兰雪靖,“不管你是何种身份,何种目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你企图谋害陛下已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南琴是怎么死的?桂如心又是怎么死的?你很重视他们,也不想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刘佳浑身颤抖,“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兰雪靖知道他没说谎,但是刘佳身上可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刘佳你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庄德太妃,可知生父是谁?”
刘佳愣了愣,没有抬头两眼发直,他不知,他岂会知道,他曾一度怀疑过南琴。
兰雪靖,“显然你不知道,我再问你,你可知你还有个双生兄弟活在世上?”
刘佳震惊地抬起浑浊的双目,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瞪大双目看着兰雪靖,“你说什么?我…我还有一个兄弟……”
显然他也不知,那么一个小小的内宫侍从又是哪里来的野心妄图当摄政王,“刘佳,你身居宫中多年一直本本分分,从何萌生了架空皇权当摄政王的想法?”
刘佳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有个兄弟尚在人世?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兰雪靖,“你先告诉我,你和南琴,桂如心的关系。”
刘佳似被抽干了力气,仰头望着灰暗的暴室回忆着起过往。他从小就在汪六福身边,他和宫里的太监不一样,他按照汪六福说得一直掩饰的很好。汪六福对他一直极好,他也把汪六福当亲人,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和汪六福一起饮酒,醒来□□地躺在汪六福床上,他才知道所谓的好都是有代价的,久而久之刘佳厌恶极了这种关系。
有次路过司乐坊,他遇见了南琴,南琴很温柔,不似宫里的那些贵人趾高气扬,于是有时间他就到司乐坊听南琴弹琴,二人渐渐熟络起来,南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从汪六福的身边调到了司乐坊,脱离了汪六福,刘佳在司乐坊的日子过得不错,后来他又认识了桂如心。
刘佳正值年少,对桂如心心生爱慕。可桂如心被迫嫁给了汪六福,他无奈又无能为力,即便心中万般不愿意,谁让他是个人微言轻的奴才呢。
刘佳跟着南琴这些年,渐渐发现他在宫中宛若神人,宫里的大小事都一应知晓。有自己的人脉和暗桩,甚至已经伸到了前朝。
南琴在谋划什么,又在为谁谋划刘佳不得而知,但是他渐渐知晓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