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际间像是挂了一层镂烟翦雾,将整个淮京都笼罩了起来,仿佛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仙境一般。
昨夜下了一场连绵小雨,现在虽放了晴,但路上还是滑得很。
绮兰今日着了一身浅蓝色麻布长衫,一头青丝用木簪绾起,腰束细带,腰间挂着一枚碧绿玉佩。
脚踏一双青缎白底防水靴,手里一柄折扇时不时地轻扇几下,踏着浅坑积水,悠闲信步地朝红酒楼走去。
正值酉时,红乾酒楼尚未开张,楼内只有几个打杂的小厮和一位早起食早膳的客官。
许是见她穿着过于寒酸,大堂内的小厮并无人上前来相迎,甚至都懒得抬眼看她。
无人上前阻碍问东问西,倒也正合她意。
绮兰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条,当着众人的面正大光明上了二楼。
字条上写着:高手住在二楼右边倒数第二间。
当她穿过漆黑无人的走廊,来到倒数第二间房外正打算敲门时,却被门口的房门牌吓了一大跳。
檀木制门牌是半悬在房门上的,上面龙飞凤舞题着三个大字——亭尸间。
换做普通人谁敢住这么有深意名字的房间,果然是高手真有雅兴!
“咚,咚咚咚——”绮兰怀揣着要见到高手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敲响了房门。
是时,一道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男音,自绮兰身后响起:“你找谁?”
绮兰蹙起眉,停止了敲门的动作迅速回过身,打量了一番面前玉骨风清宛如神只的男子。
他拥有着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
红色锦袍的交领口微微敞开,长长的乌发披在雪白颈后,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
一个男子能俊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
思及此,绮兰咽了咽口水,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她望着面前的男子迅速晃了晃脑袋,用她那仅剩的自制力,在内心重复告诉自己:你是来办正事的,不许馋人家身子!
“我找夜,夜玄大人。”为了不让自己因美色分心,绮兰特意将眼神移向了别处。
夜玄闻言淡淡一笑:“我是他的亲信,你有事不妨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绮兰慌忙瞥了一眼夜玄,摆了摆手道:“不方便,我还是在这等等他吧。”
夜玄见绮兰不愿将事情告知,便道:“夜玄大人不在,况且我们今日就要离开殷烈,恐怕等到那时.....”
这么巧?我才刚得知消息一品高手现身红乾酒楼,怎么他就要走了?
绮兰默了一瞬,缓缓道:“站在走廊似有不妥,不如大侠我们借一步说话。”
夜玄漆黑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不情愿,须臾他微动薄唇道:“莫非,你想让我们二人独处于亭居间?”
原来这是亭居间,可古去哪了?
绮兰收回思绪,故意压低声音道:“我们都是大男人,你怕什么?怕我图你色不成?”
夜玄一双明亮通透的桃花眼,早已看穿了一切。
这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个姑娘家,还假装少年,倒是与那位怡红院相遇的姑娘如出一辙。
莫非殷烈的少女都喜欢女扮男装?
夜玄换了副严肃的神情,缓缓道:“这一层住的都是自己人,你长话短说即可。”
绮兰内心一颤,原来美男认真起来也这么帅!
但她表面依旧摆着一副正经模样,担忧道:“可事关重大,不知大侠能不能拿定主意啊?”
“能。”
绮兰暗自点了点头,莫名卸下了对夜玄的防备。缓缓道:“那我说了,我是来找夜玄大人解决一个人的。”
夜玄蹙眉,“谁?”
绮兰默了片刻,既然不能说出翊王妃的身份,那便只好乱编一个。她开口忽悠道:“荒凉山上一位十恶不赦的毒妇。”
“杀女人这事,想必我家大人是不会出手的。”夜玄唇角虽仍含着三分笑意,但语气却十分斩钉截铁道。
夜玄大人为何不杀女人?那我要怎样说,才能劝服亲信,将此事告知夜玄大人呢?
绮兰眼眸流转,开口道:“你又不是夜玄大人,你怎么就如此肯定呢?”
夜玄邪魅一笑,须臾岔开话题直入重点道:“那毒妇长什么样?”
“小人也就见过一面,不过我有她的画像,我给你看看。”
话音刚落地,绮兰便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卷画像。须臾她缓缓将画像摊开,一张倾国倾城的盛世美颜便由此展了开。
画像上的少女拥有着宛若上等羊脂般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上点缀着一双似潺潺春水的凤眸,琼鼻小巧挺俏,唇若红樱。
夜玄的目光瞬间一沉,这不就是那日在怡红院外偶遇的女子吗?
他重新抬起冰凉的寒眸,凝视了一番绮兰,语气渐冷道:“她在哪?”
绮兰忽然感受到周身泛起一阵寒冷,不由打了个寒颤道:“荒凉山。”
夜玄睨了她一眼,周身的寒冷之气瞬间转化为了怒意。拧眉道:“若是她有一丝不妥,你给我等着。”
语落,夜玄略过绮兰,轻步从一旁的红漆窗棂跃了下。
绮兰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慌忙收起手中的画卷,追了上去:“大侠你这是去哪啊!”
荒凉山经过了一夜雨水的洗刷,各种枯花野草的叶子上,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此时远处躺着一位恍若泥塑的少女,周身站了几只羽翼漆黑的尖嘴乌鸦。
它们像是把羽裳当成了即将腐烂的食物,不停垂下头用尖嘴啄着羽裳暴露在外的皮肤。
须臾羽裳修长的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沾满泥浆卷翘细长的睫羽,朦胧地看清了四周的一切。
此时一束温暖的阳光透过林间树叶缝隙,打在羽裳的身上,泛起一阵阵光晕,恍若下凡方式错误的“泥仙”。
当她闭上疲惫的双眸再次睁开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身姿挺拔的红衣男子。
羽裳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缓缓道:“我不会死了吧,你是天使吗?”
夜玄优雅蹲下将羽裳扶起,靠在自己的臂弯上道:“我是夜玄,你还记得我吗?”
羽裳气若游丝地眨了眨眼睛,“记得,青鸢楼的花魁,我还去过你房间。”
“这是个误会,来日我再与你.....”夜玄话音未落,面前的少女又再度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