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明媚,惠风和畅。
谷明珠换上了一身浅白色的绣着大朵海棠的长衫,外间罩着一件浅粉色的绣着白色梨花的罩衫,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两指宽的细腰带,腰间还挂着一枚好看精致的白玉佩。
“主儿今天的装扮很是清雅。”绿萝笑嘻嘻的说道。
“今儿个是郡守夫人的生辰宴,本宫也不好太过喧宾夺主。”谷明珠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那封粉色请柬,眸光微沉,“太平城郡守江松岩,是蒋相的门生;而他的妇人江白氏,又是蒋相的远房姨侄女……本宫听闻江郡守正准备借着其夫人的寿宴,往东宫递美人呢!”
“主儿也听说了?”绿萝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脑袋,“奴婢也是这两日才听说的。”
听闻江松岩膝下有一女,名为江心蕊,正是碧玉年华。
江心蕊在坊间的风评极好,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家闺秀与蒋初桐有着本质的区别。
蒋初桐的姿色还算出众,却谈不上惊艳,而且蒋初桐当年的第一才女的名声,都是花了银钱的虚假宣传;
可江心蕊却是出身名门,其娘亲出自江南白氏。
白氏可了不得,不过短短的二十年,便接连出了三位一品诰命夫人;
传闻江心蕊出生的那一年,恰逢太平城遇到了三年大旱;当她出生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整个太平城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就连钦天监的人,也曾为其批过命格。
贵不可言!
因此江心蕊年幼的时候,便被蒋贵妃接到了后宫小住了两个多月。
庆丰帝对这个后生,也是格外的关注,甚至破格封了她为英淑县主。
甚至有传言说,江心蕊是庆丰帝选定的太子妃人选。
可如今太子妃已经落在了谷明珠的头上,所以朝中时常有人上奏,想要将江心蕊送进东宫为太子良娣。
更重要的是,江心蕊年幼的时候见过萧观澜。
惊鸿一面,一眼万年。
“不过奴婢觉得,不管那位县主有多好看,都不重要啊!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心里始终只有主儿一人。”绿萝笑眯眯的说道。
“说吧。”谷明珠忽然转身看着她,双手环胸,眯着眼睛,不怒自威。
绿萝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主儿想让奴婢说什么?”
“说说萧观澜究竟是怎么收买你的?你如今总是向着他?”
“主儿,您这也太冤枉奴婢了吧?奴婢分明就是实话实说呀。”绿萝笑嘻嘻的说道,“反正每次太子殿下看到主儿的时候,那种眼神,都是溢满了温柔的。”
“今儿个晚上要看看星象了。”
“为何?”
“看看我们家绿萝是不是红鸾星动了?”
“主儿,您又打趣奴婢?”
正好走近的萧观澜,听到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唇畔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太子殿下。”眼尖的绿萝看到了萧观澜,连忙屈膝行礼,“奴婢拜见殿下。”
“萧观澜?”谷明珠笑着迎上前去,亲昵的缠住了他的胳膊。
“起来吧。”萧观澜朝着谷明珠笑了笑,然后看着绿萝说道,“内务府过些时日也该发俸禄了,本宫做主将你的月俸添了一些。”
“啊?”绿萝有些错愕的抬起了头,随后恍然大悟,连忙笑着行礼,“多谢殿下!”
“主儿,奴婢先去厨房忙了。”
作为一个聪明的助攻,每次只要太子来到主儿身边的时候,绿萝都会先溜为敬!
“我说绿萝怎么越来越向着你了,原来你加了她的月俸啊?”谷明珠恍然一笑,无奈扶额。
“她做得好,值得奖励。”萧观澜一幅公事公办的表情,最后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亲了亲她的眉眼,“其实不必去赴宴的,你是太子妃,没必要纡尊降贵去配合他们演戏。”
“正是因为我是太子妃,所以这场宴会,我才非去不可。”谷明珠扬起了手中的请柬,微微一笑,“与其说这是一封请柬,倒不如说这是一封战书!郡守府的那位县主都惦念了你多少年了?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情敌,我也很好奇啊。”
“我对这位江姑娘,毫无印象。”对上了她充满打趣的目光,萧观澜坦率的说道。
“是敌是友,总要一探究竟。”谷明珠莞尔浅笑,“你也不必太担心我。”
“可惜我不能陪你一起去。”
毕竟前些时日太子萧观澜刚刚‘遇刺’,虽说有庆丰帝的庇佑,他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可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要留在谷家别苑,好好地休养。
“太平城的郡守江松岩,有个江泥鳅的称号。”萧观澜忽然翘起了唇畔,可言语中却生出了几分凌冽的寒意,“听闻我在花溪谷遇刺的消息,他已经上了请罪的折子,这些时日又加强了太平城的巡防,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流民。”
“再加上有蒋相的力保,江松岩压根就没有被父皇训斥。”
“爹爹也曾说过,这位江大人,很是圆滑。”谷明珠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声音越发的温柔,“不必再怎么圆滑的泥鳅,也有他的软肋。”
江松岩很是疼爱膝下唯一的嫡女,也就是被庆丰帝破格封为英淑县主的江心蕊。
所以谷明珠才会毫不犹豫的收下江家的请柬。
彼时,江府。
一间古色典雅的闺房里,江心蕊正在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
她已经选了近两个时辰了,依旧没能找到让她觉得满意的衣裳。
“小姐,奴婢觉得这套绣着合欢花的流光纱长裙很是好看,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心腹丫鬟笑吟吟的问道。
“不行,太铺张了。”江心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偏爱简朴,流光纱价值千金,太过招摇。”
“那这件绣着朵朵腊梅的抹胸百褶长裙呢?再配上这间梨花白的罩衫,典雅又温柔,奴婢觉得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那就试一试!”
江心蕊轻轻颔首,欣然应允。
“乖女儿,”身着一袭浅褐色绣着暗红色海棠花长裙的白氏笑吟吟的走进了厢房,“可都穿戴好了?贵客即将登门了。”
“娘,”江心蕊乖巧的唤了一声,优雅的侧身福礼,“太子殿下的车架已经到了吗?”
“到了。”白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身材曼妙的少女,目露欣慰,“一会儿你定要处处小心谨慎,莫要冲撞了太子殿下。”
“是,女儿知道了!”
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那个人,江心蕊便忍不住红了脸。
自十年前,她在宫中无意与太子见了一面之后,从此那个人便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半个时辰后,江家一行人出门迎接贵客。
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太子并没有出现,唯有太子妃带着两位婢女赴了这场宴会。
一直站在白氏身后的江心蕊失落的垂下了眼眸,她分明亲笔写了那封请柬,难道太子殿下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
正当江心蕊胡思乱想的时候,谷明珠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咳咳,心蕊,还不快点拜见太子妃殿下?”
“臣女拜见太子妃殿下,殿下万福。”
“早就听闻英淑县主姿色无双,如今有幸相见,才明白传言非虚。”谷明珠浅浅一笑,说了几句场面话。
心不在焉的江心蕊心中牵挂着太子的伤势,所以她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太子妃殿下,听闻太子殿下受了伤,如今都好全了吗?”
话刚出口,场面瞬间沉默的有些诡异。
英淑县主身为一个尚未出阁的闺秀,便这般的关心外男,实在是有些不妥。
“咳咳,殿下莫要见怪,小女只是有些关心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从前在宫中对小女也有过几分照拂。”察觉到了场面的尴尬,白氏连忙笑着打圆场。
只是她圆场的话,实在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是么?”谷明珠轻轻地笑了笑,温和的目光落在了江心蕊有些羞愧的脸上,“太子竟然从未对本宫提过呢。”
“不过这些时日,本宫也听闻了一些消息,听闻英淑县主早已对太子芳心暗许了?本宫素来也不是那么小气的性子,所以昨晚临睡前,本宫还特意问了太子殿下的心意,只可惜殿下连江姑娘是什么面貌都记不清楚了……”
江心蕊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
“咳咳,小女在宫中小住,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不记得倒也不稀奇……太子妃殿下,您快请进吧?”江松岩连忙上前一步,卑躬屈膝,笑脸相迎,“鄙人已经在水榭摆了一桌筵席,殿下能够光临,实在是令敝府蓬荜生辉!”
谷明珠笑着挑起了一侧眉梢,“既如此,劳烦江大人带路了。”
“是是是,殿下这边请……”江松岩连忙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着将人迎了进来。
白氏带着江心蕊紧随其后,为了安抚女儿的情绪,白氏还不忘捏了捏她的手心。
可江心蕊已经完全没了心情。
她惦念了太子这么多年,甚至求着爹爹拜托蒋相,将她送入东宫。
哪曾想,太子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今日,她不到卯时就起来了,为的就是想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结果,太子根本就没来。
那她费尽心思的打扮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娘,我觉得有些累了。”江心蕊苦涩的咬住了唇畔,“我想先回房休息了。”
“太子妃的一记下马威,就将你击倒了吗?”白氏看着她,眸底难掩失望,“心蕊啊,早在你下定决心要嫁给太子的时候,娘亲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还未开战,你便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赢得机会呢?”
“娘的意思是?”
“太子妃出自富可敌国的谷家,可谷家却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白氏小声的提点了一句,“总之你别这么快就气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