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好了?”
宁珵笑着,好似说他坏就令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十分高兴。
宁珵很爱逗弄大将军,幼年期的大将军一点儿也不凶,软糯糯的任人摆布。不过这样的时光是很短暂的。
大将军长大以后就继承了家族的野性。要是逗得狠了,总有个三四天是不会理会宁珵的。
本来还以为失去了这样乐趣的宁珵突然在小猫儿身上找到了这样久违的乐趣。失而复得的感觉,竟比当初决定把小猫儿带回太子府时更甚。
尤其是小猫儿红着脸的模样令宁珵觉得十分的新奇有趣。他想,要是大将军能得人身,恐怕小时候被他逗弄时,也会是这样脸红嗔怪的模样吧。
“今夜,你还跟孤一道睡。”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定下了和小猫儿的新规矩。
不只是今夜,以后都要一起睡。
昨夜睡得很安稳很踏实,连梦也不曾做一个,哪怕是小猫儿到了他身边来,这数月时光,总是会有那么些时候会做大将军离去时的梦。
噩梦缠身,太医喝药都不可解。到了小猫儿身边,昨夜难得的安眠,宁珵怎么可能会放手?小猫儿就是他的药。
太子殿下心情大好,见小猫儿醒了,才翻身起来,意态风.流的起身洗漱。
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又安安静静的鱼贯而入。
没有人去关注床榻之上的情形,都是本分规矩的伺候太子殿下,仿佛是商量好了的,只有云石走过来撩起剩下的床帐,照顾盛兮起身然后收拾床铺。
云石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与盛姑娘不会发生什么。
别人或许会有所误会,可云石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她看的再清楚不过了,太子殿下如今还是将盛姑娘看做是小猫儿的。仍旧是同大将军一样的。
在太子殿下眼中,盛姑娘不是妙龄少女,而是和大将军一样能够陪伴在身边的,是另一位‘大将军’。
太子殿下又怎会动盛姑娘呢?
可云石还是忍不住看了床榻上一眼。
柔软馨香的被褥并不凌乱,有什么都是一目了然的。甚至前头只有一个人的褶皱痕迹,她的盛姑娘只管待在床脚,脸红的不像个样子,却好似一夜都不曾挪动过。
云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为盛姑娘高兴或是失落,这样的情绪在瞥见太子殿下那边的进度时猛然收了起来,云石利落的收拾好了床铺,才走到不知怎么的还晕晕乎乎的盛兮面前。
“姑娘,咱们起身了。”
太子殿下一派安然含笑,令伺候的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遇见刺客袭杀而生怕太子殿下会震怒的人们发现,与‘大将军’待了一夜后,太子殿下的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太子殿下难伺候不假,但从不是阴晴不定的内敛性子,不高兴能看出来,高兴更是一眼就能知道。
只是这位行事太过反复无常,反而是这样的性子,也难以被人拿捏轻慢,还得加倍了小心伺候才成。
云石收敛心神,却不知究竟是经历过什么,盛姑娘一副脸红透了晕晕乎乎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吃亏了,倒像是那将要飞往南下的鸟儿似的,天真萌动,却只有它们自个儿才知道要雀跃的飞往何处。
盛兮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了。
宁珵又是这个样子。令她今夜还一起,也不问问她的意见。
可她自个儿心里晓得,多半问了也是白问的。
昨夜都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太子殿下是强势容不得拒绝,但她难道不是半推半就么?
要真是不愿意,太子殿下也不会强迫她的。太子殿下待她那样好,若她真的抗拒,想来也不会强求。更何况原本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点头愿意了的。
不问出来,是自知自己会顺了太子殿下的意。更是在方才触碰到了自己的心思后恍然回不过神来,似乎是逃避的,却又雀跃的期待着什么。
这样令人难堪的羞窘心思掺杂在一起,盛兮心里是一团乱麻,她为自己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而羞疚,却很明白的晓得,她的这份心动,那是一定要藏好的。
太子殿下愿意也喜欢来自小猫儿的喜爱,可生而为人的欢喜,太子殿下大约是半分也不想要的。
太子殿下要她做‘大将军’,她就只能是‘大将军’。
或者这一夜令太子殿下十分的满意,大约是突破了从前的相处,宁珵就越发不顾及什么了,就跟从前似的,令盛兮时时刻刻都待在他的身边。
要不是盛兮到底是个人身,恐怕还要被太子殿下抱在臂弯里的。
这心思尚且是能够收敛控制的,可这脸红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反.应,不能说没有就没有的。
天气这样热,盛兮只管寻思,马车里的冰还是不够多不够冷,她脸上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
一会儿回去,太子殿下肯定是要处理刺杀的事情的,太子殿下处理公务时很少会要她陪着,那会儿她应该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盛兮得找两块冰用帕子包起来,在脸颊上贴一贴,这脸蛋就不会这么热了。
宁珵一夜未归,可他遇刺的消息早就叫这边的人知道了。
昨夜宁珵带着盛兮出去,周九覃和周妙兰都识趣的没跟着,其他人更是不会跟着的。
有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和黑羽甲卫暗中保护,谁都知道不会有事的,可偏偏就是有事了。
刺杀的人都已当场毙命,一切都处理的很干净,但也很棘手,便是明知道是谁派来的,可实证却还需要调查,因为对方显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想要拿到证据需要费些功夫。
大胤太子在边城的消息暂时还没有走漏,但宁珵估计也就是这些时日了,若果真漏出来,这处境自然不如现在这么安然了。
昨夜那场刺杀是叫人压下来了,可若是有心人查一查,也是能查到些线索的。边城并不安全,也一直都不安全。
宁珵牵着盛兮进院的时候,周家父女和宋无霜一同站在院中,中间泾渭分明的隔着些距离,但神情都是一样的严肃担心。
见他回来了,都在下一刻围上来,问他如何了。
“殿下怎能夜里出去?旁人去都无事,怎么偏偏是盛氏跟着就有人刺杀了?既是微服,又是如何泄露消息的?”
宋无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要将此事赖给盛兮。
盛兮被外头的风一吹,脸上的红好不容易退下去了,这会儿听见宋无霜的几句话就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
还没等她说什么呢。
宁珵便目光轻和的看过来:“想你昨夜不得伸展,蜷着身子也不曾睡好。回去歇着吧。叫你身边的丫头给你松松筋骨。”
盛兮眨眨眼:“是。”
走了也好,她也觉得热,想来他们也有话要说,盛兮识趣的不去掺和这些大事。只是走的时候,脸又悄无声息的红了。
殿下这话说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昨夜一直在一起么。
宋无霜却狠狠皱眉,宁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知盛氏睡得如何,还这般详细?
可不待她细想,宁珵已经收敛了眸中轻软之意,看向她的目光重归冰冷:“妙兰,你陪着宋小姐回去。孤接皇上手书,即将启程回京。你们早些收拾,先行回京,孤随后起行。”
宋无霜一愣,没想到是这个话,她心头盘桓诸多疑问,还想再多待一会儿问问口风,结果周妙兰一笑,硬是生拉硬拽的把她带走了。
皇上有手书,便是圣旨,哪怕是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不能耽搁的。
把人都打发走了,宁珵的姿态忽然松散下来,倒不是说他弯腰驼背的吊儿郎当,筋骨还挺拔的撑在那里,只是整个人又是那样意态恣睢,望着周九覃的目光里盈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舅舅。”宁珵笑着叫了一声。
“你真是——”周九覃说了三个字,却没法子继续骂下去了。
他定了定神,才道:“严家的人都救下来了。去杀人的不是一拨人,是好几方的人,金陵城他们是待不下去了。我先做主给他们寻了个妥当去处。严家老大进学的事,金陵学政也被借故撤下去了。有人想着灭口,我也一并救下来了。”
宁珵道:“严家那小子悟性还不错,是读书的好苗子。”
“是。”周九覃道,“严家可都是硬骨头。十几房的亲戚,倒都是老太太能做主的,说迁就都迁走了。严家老大是要着意培养的。金陵学政做不下去了,索性在一处精心教导严清书读书。”
“宋家文脉拢着大胤半壁江山,可也总有些人已经看见了其内腐朽。是想要靠着后辈新生力量去撼动的。”
宁珵微微一笑,定定的看着周九覃:“周家的人也都是硬骨头。”
“舅舅,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他太熟悉周九覃了,哪怕只是几句话,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微妙不同,哪怕周九覃还什么都没有说,宁珵也察觉到了。
周九覃凝视着宁珵,眸中有汹涌波涛,起伏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是。我要是再不恢复,真怕你把自己给玩没了。”
终究是眼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么一点点的孩子长成了如今这样,哪怕再尊贵再能呼风唤雨,真正疼爱他的人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刀枪剑戟?
他说过要保护宁珵一辈子的。
宁珵垂眸笑了:“舅舅,你与孤一起玩,没的就是他们。”
好啊。真是好。大胤的北境战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