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呆了呆。
半晌才想起来,太子殿下这是在回答国舅爷昨夜的问题。
昨夜周妙兰的突然袭击惊动了几个人,太子殿下没来得及回答国舅爷的问题,而她落荒而逃,又不好意思让云石多打听,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可太子殿下将这话说与她听,是默认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不去国舅爷跟前说这话,偏偏把答案送到了她的跟前。
这是说,太子殿下对她的喜欢乐意之至?欣然接受?
可他又提起大将军。盛兮不想多想,可小姑娘的思绪就像流畅的云朵,转瞬就飘到了危险的边缘。
太子殿下所说的喜欢,是小猫儿对主人的喜爱?还是男子与女子之间的怦然情愫呢?
说着自己甘愿做太子殿下的大将军,甘愿做太子殿下的小猫儿,说了几个月了,好似盛兮才意识到,她是太子府的小猫儿,那太子殿下就是她的主人。
单单只是想到这两个字,就足以令盛兮的脸蛋又烧热起来了。
不管是哪一种的喜爱,好像都令盛兮的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羞卷半扇。
盛兮悄悄看见,他含笑的眼眸带着点点兴味,落在她的眸光中,明明是问句,却带着太子殿下独有的恣睢模样,那挑眉好似是在说,小猫儿还敢喜欢别人去?
他不许她喜欢别人去。
盛兮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她和太子殿下因为她往前一步就离的有些近,她能感觉到她的腰链碰到了太子殿下的衣摆,似乎再动一动,就要和她送过去的荷包缠在一起了。
她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想好说什么,街上却有骚动传来,由远及近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紧接着,便是太子殿下伸臂将她搂在怀中,借着那明亮的灯景一瞧,盛兮的心好似一下就乱了。
她被太子殿下抱在怀中,苍兰竹香铺满包裹着她,她的腰链也和太子殿下挂在腰间的荷包紧紧缠在了一起。
边城是谁也管不着的地方。
换言之,就是这里是所有势力都可以渗透插手的地方。
这里民风开放气氛热烈,过节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很快乐,但一旦突破了当地的限制,仇家恩怨要在这里了结,也是很少有人会插手的。
哪怕是大胤尊贵的太子殿下在这里,也不能全然控制这里错综复杂的势力。更何况宁珵压根没有想要拿下这个地方。
他没打算暴露身份。但总有些人在恼羞成怒之后,显然是没有耐心再陪他玩下去了。
引起骚动的杀手是故意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但并没有滥杀无辜,只是把灯会上的人们吓得到处乱窜之后,便直奔宁珵而来。
招招死手,是一定要在边城热闹的乞巧灯会上杀了大胤的太子殿下。
宁珵抱着盛兮躲过漆黑的有毒袖箭,在重重暗卫的拱卫之下,还抽空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小猫儿的脸都吓白了。
宁珵轻笑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所有暗处的暗卫都出来了,盛兮看见秦湛带着乔装过后的黑羽甲卫也出来了。
哪怕临阵迎敌,他们也丝毫不乱,就好像是早有预料。
盛兮想再多看看。
结果一双宽大的手掌遮在她的眼前,挡住了暗卫杀掉杀手的画面,随即她就被太子殿下给带走了,太子殿下还轻轻捏着她的后颈,不许她再回头了。
那些声音也在太子殿□□贴捂住她的耳朵的时候渐渐听不见了。
好像只是在猎杀的现场待了一瞬,等她再回过神来,眼前就是明晃晃的漂亮的灯景,她又回到了祥和的人间。
只是稀少匆匆逃走的人显示着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宁珵没有带盛兮回那个宅院,反而去了另外的地方。
是比他们这些时日所住的宅院还要小一些的院落,但也收拾的很干净。
看见跟在宁珵身边对此十分熟悉的秦湛,盛兮后知后觉的想,这大概是太子殿下另外的落脚居处了。
似太子殿下这样的心窍,肯定不会只在边城有一处地方的。
暗卫训练有素,早将杀手拦住,哪怕是暗中有人追踪,应该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找过来。
盛兮当然不会知道暗卫和黑甲羽卫的安排,更不会知道太子殿下的筹划,但是她相信太子殿下的判断。
从她到了太子殿下身边,这数月瞧见的,便是太子殿下的运筹帷幄。
他将她秘密带到了边城来,这能力就足以证明了。
盛兮现在关心的是——
“殿下,那些人是王家的,还是宋家的?”
王家的人对她都是穷追不舍的,更别说是对太子了。
而宋家。经此一事,怕是宋无霜心里要因爱生恨了,昨夜的只言片语,让盛兮想到,若宋家还是不能拿捏太子殿下,只怕会用些手段让太子殿下就范,以便于控制太子殿下。
她被关在小院子里那么些年,只能读她额娘带来的书册。
严家疼女儿,倒是叫女儿带了许多的典籍过来。孤本自然是不会有的,但总比寻常百姓家里的书册要多些。
盛霆又自诩是个读书人,也需要妻子弄些书册装点门面,后来自然是看不上了。倒是那些书册都能留给盛兮了。
盛兮看是看过了,但小姑娘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能懂什么尔虞我诈政.治斗争呢?可看过的那些道理总是存在心里的。
现在一对上事,心里头一盘算计较,就能想到了。
宁珵还护着盛兮,不过不似方才抱得那样紧了。
但两个人的荷包腰链缠在一起,一路过来缠的更紧了,只拨弄几下肯定是解不开的,宁珵只瞧了一眼,懒得动手去弄。
却也生不出解了腰间荷包的心思,任由那东西缠在一起。
两个人都不解,就都分不开。
可好似小猫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动,还时不时的往屋门张望,就像个警惕外敌入侵的小猫儿。
宁珵看得很有趣。小猫儿没有不安,就是很紧张的样子。
宁珵道:“王家现为了北境军中的事情牵扯精力,闹得自顾不暇,太尉分不出精力来管这边的事。”
就是说这批人不是王家的。是宋家的。
宁珵唇角含笑。小猫儿问出这个话,就证明昨夜他和舅舅说的话,这小猫儿是全都听见了的。
盛兮蓦的就想起昨天宁珵说过的话。
他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引得宋家动手。
目的就是为了要国舅爷着急,就因为国舅爷迟迟没有恢复的记忆。或者还有些别的盘算,可当时他们语焉不详,盛兮猜不出来。
“那严家?”踟蹰半晌,盛兮还是问出来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显得很不自信,也很不好意思。好像在宁珵身边还惦记她自己的外家是什么不好的难以启齿的得寸进尺的事情。
甚至连目光都落下去了。
可这一落眼,就瞧见了她的腰链与太子殿下的荷包缠在一起去了。
她手忙脚乱的要去解,一双手却都被人握住了。
“严家无事。”
太子殿下的掌心一点温热,他的手掌宽大,将盛兮小小的柔软的双手包裹其中,叫她放过那缠在一起的物件,“甚至严家亲眷,孤都有妥善安置。孤既护了你,严家有心,孤也会护着的。他们作威作福不肯收手,便是无辜百姓,孤也会护着的。”
离得这样近,盛兮觉得自己周身尽染苍兰竹香。
她忍不住翕动两下鼻子,很是喜欢这个味道。
不免想起初见,她义无反顾向他献上自己的时候。
那时候孤注一掷的想,他那样尊贵出尘,必定能胜过太尉。
现如今想,这是命中注定的吧?注定她这个盛家的罪臣之后,小官之女,如今落为平民百姓的女子,要和太子殿下有了这样的一段缘分。
盛兮目光莹润,盛满了一片光亮璀璨,她真心实意的望着宁珵:“这世上,再没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人了。太子殿下就是最好最好的。”
宁珵啧了一声,唇角却微微勾起,这小猫儿嘴甜起来,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孤当然是最好的。若论尊贵,世上有几个人能越过孤去?”
宁珵捏了捏盛兮的耳朵,“你自不能去跟着父皇母后。孤给你依靠。”
严家着实有心。
便是没有这事。小猫儿悄无声息的送去了王家,严家也不可能逃脱王家的掌控,还是要被王家利用的。
太尉为人,宁珵实在太过清楚了。
索性躲不过,不如起来争一争。严家有这个心,话都传到他这里了,宁珵焉能不用?
严家若是真的争气能起来,将来小猫儿也不至于被人贬低知尘埃。
人人都说小猫儿不知廉耻,宁珵却偏要磨亮她的爪子,叫她底气足足的,出去没人敢得罪,有人替她撑腰出气。
舅舅说他疯,他疯什么了?人和猫儿当然不一样。
可这丫头闯进来,那样一双眼眸至今清越透亮,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身影莹润水中,那样未经雕琢的野性纯稚与大将军如出一辙。
十来年的走了。有个能活数十年的来了身边,他怎么可能把她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