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委屈呀。”
怎么会委屈呢?
盛兮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也望着星空,“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那是我的荣幸。”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待一辈子的。”那样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周妙兰从她爹那儿知道了些盛兮的事情,后来和盛兮熟悉起来,也从盛兮这儿知道了一些。
周妙兰是没见过盛家人的。
可她眼里的盛兮纤细娇小,尤其是那双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叫人的心都软软的。
她开始的时候还不大理解,这么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哪里像大将军了?
可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倒是有些明白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盛兮在有些事情上,尤其是在和宁珵的相处上,真的是胆子很大的。就和大将军似的,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勇。
这么灵透漂亮的小姑娘,不好好的疼爱着,还那样磋磨,那原本的盛家人怕不是傻吧?
不过也是,要不是愚蠢,怎么和太尉扯上关系呢?也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周妙兰揉了一把白团子,白团子喵的一声,蹿到盛兮手底下翻肚皮去了,周妙兰便轻轻笑道:“我爹生了三个,我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家里没有姨娘,我爹我娘感情好得很。我们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世代武将,见多了战场拼杀无眼,我们家对情意总是看的重要些。”
“我爹成了国舅爷,我们几个的婚事,就不能轻忽了事了。哥哥去了南边,娶了那边世家的嫡女,姐姐嫁到沿海去了,那边的海上也有军营,总也是需要些自己人在的。我们周家,不论男女,都有自个儿要做的事情。”
“兮兮,将来我的婚事,就出在北境的。”
周家儿女,总是要护大胤,护太子殿下周全的。
“那姐姐就不能自己做主了么?”也不知道怎么的,盛兮听着周妙兰这些话,心里有些难过。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别难过嘛。这些事,我们家从小就是知道的。”
周妙兰摸了摸盛兮的头发,心想,果然手感很好啊,“做主肯定是能做主的。爹爹不会委屈我。婚事出在北境,选谁我还是能自个儿定的。”
“只是周家从文不成,只好在这上头下功夫了。”
“与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宋家于大胤文脉根基之深,便是周家也难撼动。那些文人的唾沫星子啊,是能淹死人的。”
“不过表哥他从来没怕过,我只是担心你。”
盛兮对上周妙兰的眼睛,她轻声说:“我也不怕的。”
“你很勇敢。”
周妙兰笑道,“当得起表哥对你的维护。表哥将你护的滴水不漏的,朝堂上的事,怕是也难闹到你这儿来。可是宋无霜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家里根基太浅了,她总有办法对付你的。”
“兮兮,想办法给你家里送个信,叫他们想一想将来的路。你若是真想一辈子待在表哥身边,哪怕真要做个小猫儿,你家里也不能默默无闻,总是要向上走的。”
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会只有一个太子妃的。
将来还会有侧妃,会有侍妾,个个都比盛兮身份高贵,到时候就凭借着一个肖似大将军的路子,能活得下去么?
何况盛兮没有身份,是无名无分的跟着太子,在别人眼里,她什么都不是,唯一立足之地,就是太子殿下对大将军的惦念。
她没名没分的,自然能被那些有名有份的女子随意拿捏了。
屋顶上坐着看星星,视野之中没有遮挡,似总会给人一种一伸手就能碰到天空的感觉。
看着从指缝中漏出的点滴星光,盛兮的眼里倒映着漫天星子:“家里祖母给我写信了,说我的大表哥今年会下场考试的。那边的学政说,表哥的学问很扎实,若是能顺利,应当会有所收获的。”
周妙兰记得,严家是经商的。
没想到还能培养个从文的出来。金陵学政,江南之地,那可是出了无数文官的地方,既说严家长子不错,想来是真的很不错的。
周妙兰很高兴:“好啊。那就等着他的好消息了。”
周家从文不成。若是严家的不错,那自然是很好的了。总不能叫大胤文脉全被宋家占了去。
太子身边,总要有个跟宋家不是一条心的。尽管为时尚早,可周妙兰却觉得似乎看到了希望似的。
她瞧了盛兮一眼,没说别的,心里却想着,这事还是得找个机会跟她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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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覃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但是隐约能想起一些些的事情,至少对自己府里对自己的儿女都有了一些印象了,而不是光靠着宁珵在那里说的。
京里又来了几个太医,还有皇上在民间搜罗的治疗这方面病症的名医,都一并送到了边城来。
乞巧过节的这几日,周妙兰要陪着周九覃看诊,自然也就不出去逛了。
况且宁珵约了盛兮,周妙兰就更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了,和周九覃父女两个特意给他们留了空间出来。
就刚住进来的那一日,宁珵在宋无霜面前护着盛兮,后来周妙兰私底下又挡了几回宋无霜的小动作,宋无霜这些日子倒是挺安静的。
西院那边人来人往的,但那边没有找盛兮的麻烦,盛兮也不去管那边在做什么。
小桃的针线是很出众的,盛兮六岁以前没学过拿针线,倒是开蒙认字了,可没多久她娘就没了,被关起来之后再读书认字,还有拿针线,都是小桃教她的。
再到后来,她认字比小桃多多了,书也看的比小桃多。
那时候小桃说,她是小姐,好歹也是出身官家呢,会读书认字那是应当的,万分支持她学东西,却不大愿意她总拿针线。
“用夫人的话说呢,便是姑娘不必太过精通这些事。”盛兮记得小桃是这么说的。
可她娘不在了,没人护着她。她那样的处境,又算得什么官家小姐呢?
拿针线倒也不是刻意的。实在是长日慢慢,总需要些东西来打磨时光的。
绣工是比不上小桃了,可用心绣出来的荷包,还是很像个样子的。
云石可惊讶她有这样好的绣工了:“姑娘这荷包绣的惟妙惟肖,殿下瞧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盛兮捏着墨绿色的荷包:“谁说是要送给殿下的。你别乱说哦。”
云石就笑了:“姑娘别诓骗奴婢。这几日熬的有些晚,奴婢还能不知道么?这边城的姑娘们,乞巧过的就是有心思,大着胆子送的荷包挂件,还有同心结什么的,姑娘偏绣了咱们大将军的荷包出来,这是送到殿下心坎上了,还有谁能比殿下更看重大将军呢?”
盛兮也没见过大将军。
但身边的人都是见过的,听他们说了那么多,她也知道了大将军该是什么样儿。
结合了一点白团子的憨态,她花了好多心思绣出来这个荷包,想在今夜送给宁珵。
他身上的挂件,那都是宫里府里一等一的绣娘做出来的。旁的东西轻易不上身。
盛兮如今有的,都是他给的。唯有这个荷包,料子是之前严家送来的金陵最好的,绣线也都是金陵送来的。
她拿了来,绣好了,就想送给他。
人家都绣并蒂莲同心结,绣鸳鸯戏水比翼双飞,她怎么能呢?只好把心思都藏在这只白乎乎的大猫儿身上了。
乞巧灯会,边城的姑娘们可比云石说的大胆多了。
给心上人示爱,给情郎表白,璀璨明灯底下,处处都是热烈的年轻男女的笑脸。
衣饰大胆而奔放,人也是一样直白而炽烈。
夜里其实也没有那么热了,有点小风吹着,有时候感觉还是有些凉爽的。
可盛兮的小脸一直都是红红的。
她是看见了这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而害羞,为他们的直接与大胆,也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紧张。
不敢一直捏着荷包,怕摸脏了,也怕自己会将那荷包弄得汗津津的不好看。
这样暖热的夏夜灯会,盛兮想起的,是过年的时候,太子殿下在雪夜里带着她去看的那样温暖明亮的元宵灯会。
宁珵含笑瞧着,他忙了些日子都没时间见小猫儿,今日再见,倒觉得她和前几日有些不同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不那么的兴致勃勃,却似乎有些紧张,一直偷偷看他,又一直偷偷脸红。
宁珵就笑了:“小猫儿藏什么坏呢?”
小猫儿乖巧可爱,有时候又大胆的单纯,他想,小猫儿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乖吧。他有时候,好像也希望小猫儿不要这么乖的。
“我——”盛兮下定决心了,这个时候就他们两个在,远处有人在河上放灯,热闹的人们离他们没有那么近,气氛正好,她想把荷包送出去了。
“少爷原来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了。”有突如其来的女子清润声音,打断了盛兮的话。
循声望去,宋无霜带着人,含笑款款而来:“家里老爷与夫人送来些应景的物件儿,想请少爷瞧一瞧。还有我与少爷成婚的些许琐事,还要请少爷拿主意呢。家里的人都等着要回话,我来接少爷回去。”
宋无霜没带着扎眼的东西出来,她身边的丫头捧出来的御赐物件,是一连十个荷包,都是精心绣成的内造之物。
别的东西都放在宅子里,只把这个带出来给宁珵瞧瞧。
灯色太明亮,盛兮一眼就看见了,那明黄大红的荷包上,绣着的都是并头莲鸳鸯锦,样样都绣着囍字,是大婚才能用的样子。
盛兮看过去时,宋无霜正浅浅笑着。
她的手隐在衣袖里,自己的荷包就拿不出来了。
宋无霜示威来了,明摆着告诉她,正宫嫡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不是她这个假作大将军的小猫儿能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