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仲游抖着手摸到了那些细小而锋利的鳞片。
苏卯向后缩了一下，随后努力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躲避的动作。
对方的手抚摸上来，纪仲游的掌心很热，而苏卯的皮肤和鳞片却很凉。
苏卯被那股热意烫了一下，忍不住一抖。
纪仲游低垂着头，视线落在那些新生不久的鳞片上。他还记得那些东西长出来的时候，有多痛。
苏卯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氛有些凝固。
想了想，苏卯还是抬手关闭了语音系统，随后对着纪仲游道：“我的体质异于常人，你忘了？”
纪仲游想起那些飞速愈合的皮肤，声音沙哑，喉结滚动，冒出一个音节来：“嗯。”
“我很好，真的很好，”苏卯道，“要想在胜利中加冕，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代价。”
纪仲游闭上双眼，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在那些新生的鳞片上。
苏卯被按住，怕乱动割破纪仲游的皮肤，却又忍不住一抖，随后痛哼了一声。
很快，在纪仲游的努力下，鳞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一抹鲜血染在上面，将洁白的鳞片染红，纪仲游忍不住揩了几下，那些洁白变成了粉色。
那些鳞片微微发起光。
苏卯看到那人鲜血染在上面，这意味着异化也将作用在纪仲游身上。
他冷声斥了一句：“你疯了？这是在做什么？！”
“抱歉。”纪仲游收回手道了个歉，但语气很淡，“你可以，我也行。”
他和苏卯，不过是萍水相逢。纪仲游很清楚，这是苏卯的决定，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干预呢？可他就是，忍不住也想……
想和他处在相同的境遇里。
他想再为自己的反常行为解释几句，却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苏卯指尖颤抖，启唇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重重抿上了。
事已至此。
他干脆续上前一个话题：“你还记得彼得·儒勒吗？”
多瑞恩艇长的父亲，那个被关在前舱，长着人类四肢的蛇？
纪仲游点点头。
苏卯继续道：“我怀疑，他只接触了到了一只利维坦，所以他的异化，只完成了一半。”
纪仲游：“那只袭击捕鲸船的‘白鲸’？所以你猜测，多瑞恩接触了两种鳞片，可以异化成……利维坦的完全体？”
“是的，”苏卯点点头，“如今你也激活了鳞片，回去后记得找我要另一枚鳞。”
纪仲游点点头。
苏卯深吸一口气：“为了完成任务，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纪仲游意会：“插在彼得胸腔里的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苏卯道：“瓦恩·凡说过，彼得·儒勒是行走的武器架子，可他还有一个身份。”
“这不难猜……”纪仲游稍作思考，“大战前的试金石？”
“他是埃斯特班亲手递过来的靶子，”苏卯翻了下包，拆开了食物的包装袋，“好让我们试验利维坦弱点。”
纪仲游有些疑惑：“他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身为神明，杀死一个生灵轻而易举。”
苏卯咽下嘴里的食物：“他曾经提起过两个概念：宇宙法则和世界规则，法则甚至可以……”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纪仲游卷入这个漩涡。
“可以什么？”纪仲游道，“瑟斯顿家族已经深陷其中，你我都是棋子。比起一头雾水，我宁可死得明白一点。”
苏卯叹了口气：“法则见证了他的赌局，并同意了审判拉斐尔，埃斯特班借此获得了炽天使的六翼。”
“还有，”苏卯补充道，“瑟斯顿提起过，拉斐尔对他的请求一直保持沉默，可能就是因为天使也深陷赌局。”
“应该有其他原因，”纪仲游摇摇头，“瑟斯顿家族从十七世纪到现在，数百年已经过去……可拉斐尔和那个神的赌局只持续了两百年，才刚刚结束。”
“你怎么知道的？”苏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拉斐尔的翅膀是如何消失的？”
纪仲游简略讲述了戈蒂与神明的赌局，随后补充道：“格瑞莎就是我家长居的岛屿上，你知道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拉斐尔，或者应该称他戈蒂，他永远都……”苏卯顿了顿，“这样的设定，哪怕再来一百年，他也是失败的结局。”
那场游戏，对参加者而言，开篇就是无数警告。加上气氛诡异的房屋、深夜降临的访客、房间内部甚至拴着酒店才有的门链……处处都是疑点。
人都有疑心，谁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传教士和两句轻飘飘的信仰，就抛下自己的怀疑呢？
拉斐尔的癫狂，加速了神明的胜利。
纪仲游摇摇头：“这只是开胃菜，你低估了人的信仰。”
苏卯皱起了眉：“祂还做了什么？”
纪仲游笑容有些苦涩：“我只是略知一二，我的父亲曾经感叹过神明的‘聪慧’，那盏烛台是被做过手脚的。”
“每当客人准备拉下门链、打开门时，戈蒂手中烛台上镌刻的仆人名字，就会变成和客人房门外一致的。”
苏卯不赞同道：“这是作弊，宇宙法则竟然会认同？”
纪仲游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知晓这个答案。
贾斯汀恰巧在他右手尾戒上缓缓苏醒。眼珠快速飞转几圈，仿佛在进行“晨练”。
苏卯感觉到戒指开始微微发烫，看到贾斯汀已然醒来，干脆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知道的啊，他们的游戏我也是见证者之一，但这不是作弊，只是游戏的规则而已。”贾斯汀再次见到主人，很是开心，耐心解释道。
“每位仆人守护一间屋子，要是其他人要进来，他们手中的烛台一定会变成即将进入的房间守护人的名字，这是最基础的逻辑设定。”
苏卯喃喃道：“机关算尽也就是如此。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谁看到这样的东西能让戈蒂进屋？”
前·审判之眼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主人？”
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纪仲游忽然道：“两百年，只有一个名叫约翰的圣人坚持打开房门，并送了戈蒂一个红宝石戒指。”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贾斯汀。
贾斯汀：？
两人一眼对视半晌，看着小艇沿着导航即将到达目的地，纪仲游想再获得一些信息，开口问道：“在埃斯特班的赌局中，有人战胜过祂吗？”
“好像……有吧，”贾斯汀思考了一会，在得到苏卯允许后说道，“好像有过一群转生的人鱼……游戏内容是摇篮曲什么的。”
纪仲游追问道：“是要他们唱摇篮曲吗？唱给谁听？”
贾斯汀有些委屈：“我只能在审判赌局结果和越线行为时才能清醒一会儿……这事儿一般是规则之书在做的。”
苏卯没忍住：“规则之书不是全白的吗？”
“相当于新建txt文档啦，”贾斯汀通俗易懂地解释道，“要想知道以前世界规则的详细设定，需要调阅后台数据备份，要密钥的。”
纪仲游心情复杂：“你们还……挺……高精尖科技的。”
贾斯汀懵懵地：“埃斯特班总是让我们保持阅读学习的习惯，说要做高精尖创新人才，大家都要定期通过考核，以后就业才有出路……”
它顿了顿，似乎有些害羞地眯起了眼睛：“主人才会更喜欢我。”
苏卯、纪仲游：……
苏卯忽然想起了游戏世界自动化生成和信徒版游戏管理员……一时之间心情复杂，还生出点自卑来——毕竟这个小艇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没上过大学。
小艇飞速前进，很快抵达了红珊瑚号，瓦恩·凡举着一个平板，上面是马丁·儒勒。
“红宝石手杖、红宝石戒指、黄金面具，三样都是塞壬号上最为珍贵的宝藏。”瓦恩凡细细点来，“恭喜各位探险者们在规定时间内顺利通过了今日的考验。”
看到三人完成了任务，马丁在屏幕上放出了绚烂的烟花以示庆贺。
瓦恩·凡忽然低头看向苏卯右手的红宝石尾戒，轻轻开口：“贾斯汀，宝贝，居然可以在这里看到你，我真开心！”
贾斯汀闭着眼睛装死，苏卯甚至感觉到它在微微发抖。
苏卯干脆伸出左手直接遮挡住瓦恩·凡那令“眼”不适的眼神，贾斯汀似乎好多了。
“瓦恩·凡先生，”苏卯声音冷淡，“也许您应该对我的所有物礼貌一点。”
瓦恩·凡却挑了挑眉，忽然闭上左眼，用右侧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苏卯，挑衅道：“也许，有一天，它也会是我的所有物。”
苏卯冷笑了一下：“你只是承装威廉姆眼球的容器而已，等你成为红宝石的拥有者之一，再来与我说那些狠话。”
“你……”瓦恩·凡咬了咬牙，面色有些苍白，却也反击道：“物化男性，在现代社会可是很严重的指控。”
苏卯奇怪道：“物化你的是埃斯特班啊，和我有关系吗？”
瓦恩·凡：……
纪仲游打断了两人的互杠：“这才过去两天，后面还要吃他做的饭，你少说点。”
苏卯：……多少有些后悔。
幸好瓦恩·凡也并非小人，三人休整后准时来到了餐厅，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纪仲游道：“彼得·儒勒，今日要对他动手吗？”
苏卯点点头：“夜长梦多。”
维雷特道：“简单制定个计划？”
三人均无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超过50了耶，可以期待一下破百吗？
马丁：ヽ(*≧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