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光亮愈发昏暗的深处走去，众人看到了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这是隐藏在地下室尽头的一间小房，看起来像是杂物间。

池临扭了下铁门的门把，门是被锁着的，只能用钥匙打开或者从里面打开。

他捻了捻手指，和大厅书架厚厚的积灰不同，铁门的门把手是干净的。

这只能证明：铁门经常有人使用。

池临站在铁门前思索了几秒，薄薄的眼皮垂着。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漂浮过他眼前。

他伸出手接住那东西，盯了几秒，发现是几根短短细细的棉花絮。

他忽然想到了图书馆大厅鬼打墙。

其中有男生说不小心碰到了给他们发纸团的人的手。

男生说，那人的手软软的，摸下去榻了个洞，就像是皮肤里塞满了棉花。

除了空气里漂浮着的棉花细絮。

铁门旁边有一个纸箱子，有点眼熟，他们才惊心动魄的玩了一轮躲箱子游戏。

这个箱子和那边的箱子一模一样。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纸箱子？”惊魂未定的李向问。

“箱子里面装着什么？”陈寻第二个发问。

池临半蹲下，闻了下，瘦长的手指敲了敲纸皮。

“闻到什么了？”喻清问。

“臭味儿。”他皱着鼻子说。

说着他站起身，要打开纸箱子。

“等等！你真的要打开？”经不起刺激的李向制止了他，“我总感觉里面有怪物，要不把箱子烧了吧。”

池临眉一挑，好似听到了尤为荒诞的笑话，嘴角微微上扬，指着箱子说：“你确定？”

“啊，怎么了？”李向不明白他笑什么。

陈寻同样不明白，池临不是最喜欢火烧考场了么？

“没，那你把箱子扛去烧了吧。”池临挥了下手，说完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姿势，就很像坐等好戏开场。

喻清闻言目光轻轻动了一下，看了一会儿他。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喻清嘴角也弯了弯。

池临抬起眸就看见某人昏暗模糊的光线下，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他喉结滚了下，感觉哪里有点痒。

于是他摸了摸鼻梁。

忽的，纸皮箱子动了一下。

众人惊呼叫了一声。

“什么东西在动？活的？”

“除了西西，不会还有什么南南北北吧？”

“那还是快拿去烧了好，毕竟都是死人了。”

李向颤颤巍巍的靠近箱子，两条胳膊抖得像帕金森患者，他两眼一闭把箱子拖走，箱子抖动的动静越来越大，里面的东西在激烈的反抗。

李向头皮发麻，一秒也受不了，直接踹了一脚纸箱子，“别动了行不行。”

箱子纸皮缓缓裂开。

众人焦灼的盯着裂缝越来越大。

箱子裂缝里慢慢钻出了一条手，接着是一颗头发又短又黑的脑袋，一个人从里面缓慢而惊悚的钻了出来。

这一幕，宛如男版的贞子现场。

“啊啊啊啊！！！”众人尖叫。

“啊屁啊！是我许飞。”许飞脸色通红，像是刚从缺氧的环境里挣脱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原来许飞被装进了箱子里后，被箱子带到了这里。

“许飞？你还活着？”李向激动的说。

“李向刚刚就他妈是你想烧了我是吧？你看我打不死你。”气急败坏的许飞指着李向说。

说了同样的话的人默默往后缩。

……

一个小时过去，筋疲力尽的考生们围在铁门前坐了下来，和池临一样。

这种从众行为就好像是学渣和学霸，学霸做什么，学渣也一脸懵逼的跟着做什么。

池临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们是愿意相信他的。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大家围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池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陈寻捂着空空的肚子说。

“等题目出现。”闭着眼睛休息的池临说。

“你是说东东会主动出现在这里？”说话的人望向铁门，咽了咽口水，“还是说东东在这扇门里？”

“不知道。”池临的嗓音低低的，像是疲倦，“也许他会从里面打开门，也许会从外面打开，回到里面去。”

说话间，他手指转着那几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棉絮。

“你怎么确定题目的答案在这里？”喻清问。

他的提问代表了众人心里的疑问，纷纷看向他。

几十双眼睛跟盯猴儿一样的盯着他。

池临手指按着关节轻轻摩挲，说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如果你心爱的人死了，你会离开她么？”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不同的想法。

但最终答案无非就两种。

“他会回到这里的。”池临说。

该说不说，这题目真的有点疯。

陈寻搓了搓手，“怎么还有点浪漫起来了？”

李向倍感唏嘘的说：“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道题最后的关键居然是爱情。”

“只是考试而已，哪都能扯上爱情，东东要是爱西西，怎么会让西西变成了箱子里的怪物？”有人干巴巴的反驳道。

“你又怎么知道东东没有变成别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有女生颇为不服的说。

“对啊，日记里说了，因为当时外面很危险，所以东东不让西西出箱子。真正的爱是无法舍弃的牵挂。东东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这场预试就真正的结束了。”

……

早上九点，没有朝阳升起，考场里依然阴雨连绵。

图书馆地下室的考生们迎来了小红的第三次抽签提问。

这次抽签总共抽了50个考生。抽签的名额是逐次往上增加的。

因为有西西的日记，被抽签抽中的考生们回答的内容大多都符合小红的正确范围内。

回答的考生们获得了分别获得了4—8分的分数。

分数最高的8分是考生池临获得的。

池临第二次被小红抽中，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被二次抽中的考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红对这位考生有什么意见。

池临的回答是：“小明欺骗了东东，小明开始对他友好是因为当时还没成形，它需要人类的帮助。

有了东东的帮助，小明逐渐成形，开始和其他的怪物一样，杀死吃掉学生。东东终于发现自己被欺骗，不再相信小明。

为了和他的女朋友西西能活下去，他和西西躲进了图书馆的地下室。

躲藏的地方被怪物找到后，东东让西西不要出箱子，东东也许发现了什么规律，总之，怪物好像不能伤害他。

东东让西西躲在箱子里，他为了保护她，选择躲在暗处默默守护西西。

一直到40年后，东东和西西的故事变成了一道考题，作为考生的我们发现了西西的日记。所以，我认为，他一定还在这栋图书馆里，也许是在门里，也许在某个角落，最终他会回到这扇门前。”

小红阴森森的嗓音简直气坏了，咬牙切齿的给池临打了8分的分数。

池临目前预试的总分数：14分。

依然是全校第一。

众人深感服气，池临的逻辑和思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超常发挥。

提问结束后。

角落里，收音机里小红甜美诡异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明，你以前原来有过和人类当朋友的经历呀，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不同于小红尖细的声线，小明粗粗难听的声音第一次从收音机里响起：“哦，这真是一段丑陋不堪的回忆，人类这种低等愚蠢的生物只配被我嚼碎骨头咽下。”

考生们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小红似乎能欣赏到这一张张年轻鲜活的绿脸，黏腻阴森的咯咯咯笑了几下，最后说：“考试仍未结束，下次提问将在1小时后继续。下次提问人数将增加为80人。

另外，未进入考场的其余学生正在给有可能获得考试第一名的考生进行投票，我们学生会将会为票数最高的考生送上一份礼物。

投票结果将在晚上6点公布。”

……

等待的期间，小红又提问了3次，提问人数已经增加到了100人。

收音机里，陆陆续续有回答不上来的考生被小明拆吞入腹。

这让听着的考生们顿时头皮发麻。

6点整。

小红公布了投票结果。

小红看到显示屏上的号码，肺都要气炸了。

“票数最高的考生是89号同学，让我们全体成员恭喜这位考生。收音机前的你将获得来自我们学生会精心准备的礼物——一顿火锅。”

“相信连续两天两夜没有进食的考生此刻肯定饿坏了，请尽情享用吧。”

小红冷冰冰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收音机说完再一次死机了。

89号考生——池临跟前居然真的凭空出现了一桌火锅，不仅菜品齐全，估摸着有20几道菜品，还附带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

火锅红红辣辣的底汤咕嘟咕嘟的滚着，白色的雾带着香味弥漫了整个图书馆的地下室。

火锅炉子旁还摆了一听冰冻的饮料，服务简直不要太贴心

考生们口水直咽，眼巴巴的看着池临。

池临也饿得不轻，他盛了一碗米饭，把一叠肉往锅里下，抬起眼看着这群饿死鬼。

“干看着我吃做什么？想吃自己乘饭。”

得到了准许，几十个考生纷纷凑上去大快朵颐。

还别说，这些人里，以前有的对吃大锅饭嫌弃极了，这会儿围在一起同吃一锅几十个人的筷子夹来夹去的火锅，倒是越吃越香了。

没有能坐的椅子，有的站着吃，有的夹不上菜舀了点火锅汤汁就着白米饭蹲在一边吃。

池临碗里倒是事先夹了几块肉，和几颗丸子。

他蹲在地上往嘴里扒饭，第一次觉得白米饭居然也这么好吃，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眼光时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姿势像极了干工地的。

池临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看什么？”池临没好气的问。

“看你吃得好香。”喻清笑了下说。

“这些有那么好吃么？”他问。

“嗯。”池临又嚼了一块肉，胃里被烧得慌的那种饥饿感稍稍被压了下去。

“你以前还正常吃食物的时候，没吃过火锅？”池临见他眼里有诧异，随口问了句。

喻清轻轻摇了摇头，说：“没。”

“哦。”池临没什么反应，又心满意足的扒了一口饭。

喻清被噎了一下，有些好笑的说，“我以为你刚刚差点就要同情我了。”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不吃不喝也不会死，跟神仙似的。”池临嘴里嚼着东西，嗓音含含糊糊的。

“你说什么？”喻清盯着他递过来的筷子，手指突然蜷了一下。

“我说，你要不要试一下？分你一块牛肉。”池临说。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喻清睫毛颤了下，看了池临好久，开口时的声音低了些，“你不是爱干净，不考虑口水交叉问题了？”

“讲究不了那么多，你要不要吃？”池临这才反应过来场面有些尴尬。

两个男的，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要不要吃他碗里的肉，极度尴尬。

分享吃过的食物，好像是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

口水交叉问题，他当然在意。

以前和舍友一块吃饭时，周子豪用他嗦过的筷子从他碗里挑了块肉夹走，他当场就甩碗走人了。

后来，周子豪还特意来和他道过歉。

我刚刚一定是饿到脑抽风才说那样的话。

池临心说。

好在，喻清很淡的笑了声，把他递出筷子的手轻轻推了回去，“不用了。”

池临心说最好不吃，免得尴尬。

“主要是，那块牛肉好像没熟透，带血，我吃不下。”喻清又说。

池临：“……”

……

一直熬到晚上8点，他们依然没等到这扇门有什么动静。

还有一天时间，预试就结束了。

惶恐的众人难免感到焦急。

但池临的回答已经被小红证实过是正确的，题目里的东东最终会回到这扇门前。

他们只好把心又放回肚子里，继续死等。

池临背靠墙，双腿曲着，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东西。

李向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池哥，你是怎么确定题目里的东东一定会出现在这扇门前的？”

池临缓缓睁开了眼睛，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只是摊开了掌心让他看上面的东西。

李向左看右看，挠了挠头，“几根毛而已，有什么说法吗？”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毛是他从衣服上无聊揪着玩的。

池临：“你还记得图书馆大厅那个男生说的话吗？”

“记得的……”李向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给我们分纸团的那个人就是题目里的东东？”

“嗯。”池临说，“那扇铁门上也有这些棉絮，太细了，这里又暗，很难发现。”

“原来是这样，”李向明白了这个，又接着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地下室还藏了这样一个地方的？”

“是许飞，”池临似乎困极了，他手指捏了捏鼻梁，“我看见吞了许飞的箱子编号了，我站在箱子上面抓西西的时候看见箱子往这边跑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箱子里面是我，”许飞听见池临的话顿时激动起来，口水横飞，“那你他妈为什么不说？李向这王八蛋还想烧了我。”

池临嗤笑了一声。

“自己人品太差，怪我？”

许飞：“……”

凌晨四点多，距离预试结束还剩不到20个小时。

铁门前，考生们缩在一堆，昏昏欲睡。

池临熬了大半宿，刚眯了一会儿。就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手温温热热的。

“题目出现了。”喻清凑近他耳边低声说。

热热的气流，有点低磁的嗓音。

池临耳朵有点痒，他猛然清醒过来。昏暗的寂静里，静到可以听到旁边许飞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有一瞬，他的反应是僵硬的。

昏聩的光晕模模糊糊的，照在两人身上。喻清低着头的时候，脖子后的衣领微微翘起，后脊背棘突很漂亮，线条硬朗清晰。

池临眸色渐渐变深。

非得挨他那么近说么？

题目又不会跑了，他心说。

喻清以为他睡着了，温热柔软的手指又捏了捏他的脸。

这个算不上温柔的小动作让他想起了自己五岁时，那些长辈看他可爱，故意捏他的脸。

池临：“……”

尼玛，他绝对是故意的。

池临手指揉了揉耳垂的软肉，头往旁边偏了下，低声应了句，“听到了。”

声音有点闷。

铁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色帽衫，帽子扣着，只能看见半张苍白的脸。

他的肩膀并不宽厚，是那种偏少年的单薄，本该清清秀秀的姿态，他却塌着肩膀，微微驼背，整个人气质像一个沉闷年迈的老者。

这是题目里的东东。黑色帽子下，池临看不见他的双眼，却隐约感觉他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居然真的出现了！”李向睁眼看到铁门前的人影，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把其他昏睡过去的考生一一叫醒。

陈寻抱着圆圆缩在角落里，惶恐的说，“题目出现了，我们这样算是找到东东了吗？怎么小红还不出来宣布考试结束？”

池临摸了下脖子，语气有些淡，“貌似，还得做些什么。”

“对，”许飞说，“要不我们把他捆起来吧，省得题目再跑了，小红一响，我们就把他交给小红处理。”

这话好似忽然唤醒了这位穿黑帽衫的少年人。

就听见沙的一声，一阵阴冷的风急急的吹过来，池临在风里眯了下眼再睁开，看到眼前少年的帽子被吹掉了，露出了完整的脸。

他的脸色像纸一样惨白，皮肤光滑得有些诡异了，像刚烧出来的陶瓷一样，整张脸看上去特别像假的一样。

但他的表情又有人的生气，所以显得十分割裂。

“请你们不要这样做。”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倒有几分清润，很少年。

“为什么？”池临问。

“其实，我不叫东东，我真正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在这里，所有关于我真实名字的痕迹都被抹去，它们把我变成了一道题目，题目的名字是它们随便取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少年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委屈，但最后那句“我一点也不喜欢”忽的阴戾起来。

嗓音变得粗粗的，像嗓子被火掠过。

他的眼珠极黑，几乎看不见眼白的部分，直直的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忽然，他抬起手，活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脸，撕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像撕开塑料胶纸的声音，听得人感觉自己的脸也疼了起来。

这个举动吓坏了众人。

尼玛，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撕破脸皮吧。

可令人诧异的是，少年撕破了脸皮后并没有溅出血，他的脸皮下没有正常人类所拥有的脂肪和血管肌肉。反而只是一团白色蓬松的棉花。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掏空了，有的只是一张皮，一团柔软的棉花。像枯干的树枝，中间完全是空的，没有任何水分滋润，就这么永久的枯着。

陈寻忽然想起了以前最喜欢的那只毛绒玩具熊，塑料眼珠黑黑的，也是只有一张棉布，一团棉花。她还爱抱着它睡觉，想到这里，她全身的皮肤都长满了麻麻的颗粒。

池临好似对这些画面已经麻木，他嗤笑说，“你把脸撕了，然后呢？威胁恐吓我们？”

东东愣了下，又重新把脸皮拉上，用一种恳求的语气低声说：“不是的，我知道我只是一道扭曲丑陋的低级考题，你们要拿我换取分数。只是，我希望你们如愿以偿后，能帮我做一件事。”

池临垂下眸，没有说话。

东东更加迫切的哀求道：“我不会伤害你们，作为交换，我可以让整个考场坍塌，让你们出去。”

众人蒙了。

没听错的话，题目它主动说要自杀。

疯不疯？

太疯了。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到的。”东东低下头，过分柔软冷白的手抹了抹眼眶，只是他再也流不出液体的眼泪，他知道的，自己早已是怪物。

他的身体只是一团干巴巴的棉花在支撑。

考场让他变成了怪物，侵蚀他的思想和一切作为人类的感情，只是为了让他成为一道完美、永远不会出漏洞的考题。

“我不想成为考场的一部分，不想彻底成为考题东东。西西不希望我变成那样。”

说起西西，他苦笑，她真的是个又傻又固执的女孩。

池临往身后看了眼，这个动作他自己也有点惊，他似乎习惯了回头就能看见喻清的脸。

这个突如其来的习惯让他整个人忽然别扭起来，导致看着喻清的时候板着一张臭脸。

喻清：“？？？”

“怎么了？”他的嗓音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像春天浇灌在绿草鲜花上的雨滴，给人一种相处起来很舒适的感觉。

池临抿了抿唇，默了片刻，说：“考生可以和题目做交换吗？”

喻清：“这个倒是很少见。”

“不过，可以试一下。”喻清又说，“他还没完全成为考题，系统应该管不了。”

池临锁着的眉终于松了，“嗯”了声。

转过头看着东东那张诡异的脸，“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向看到东东漆黑麻木的眼珠好似突然亮了一下。

就像一个坏掉的灯泡，突然又重新亮起来了，怪让人吃惊的。

“我希望你们出去后，把我的照片烧了。”东东颤着声音，明明是半大的少年，声音里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系统会一遍又一遍的清算考场，你们出了这个考场后，还会有下一批考生重新进入，我不想彻底变成考题，变成什么都不记得的怪物。”

“好。”池临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众人见他如此干脆，出于人道主义，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你们。”东东说着对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谁能想到，题目居然有给他们鞠躬的一天，考生们下意识缩了一下。

他行完礼，好似终于心满意足，不留一点遗憾了，苍白僵硬的面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东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池临目光扫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他整个人砰的一下燃了起来。

滚烫通红的火光映在所有人的眼底。

题目焚烧的过程有些残忍，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熊熊的烈火里没有一声痛苦的尖叫，他始终沉闷的接受自己的消亡。

或许这是他渴求已久的解脱。

残缺不全的身体即将被燃成灰烬时，东东忽然猛烈的抽搐了一下，那双长期浑浑噩噩的眼眸清朗了一瞬，落下了一滴水。

他想起来他原本的名字叫什么了，他叫向阳。

向着阳光生长。

是代表炙热与美好的祝福。

身体越来越轻的时候，东东忽然狂奔起来，迎着箱子游戏的地方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他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众人愕然，眼睁睁的看着那团滚动的人形火焰慢慢熄灭，消失在无边的昏暗里。

他们都听见了。

他喊的是：“我叫向阳，我叫向阳，我叫向阳……”

与此同时，考生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震晃起来。

角落里的收音机响起了小红的声音：“考场即将坍塌，本次考试到此结束。请考生们有序退离考场。”

考场开始大面积坍塌。

考生们差点被砸成一个一个的肉饼。

“他妈的，怎么有序退离考场倒是说啊！”震荡中，有人破口大骂。

混乱中，池临感觉脑中嗡然一片，往后退了几步。忽的，被人拉了一把，那力道又快又急。

喻清把他拉进了一个坍塌得没那么厉害的墙角边。

“你找一下题目有没有给你留什么东西。”他说。

池临拍了拍满头泥渣的头发，烟雾缭绕的，他咳了几下，“他什么时候给我留……”

池临顿住，忽然想起题目自焚时手里捏着的那只银色打火机好像和他的那只长得很像，好像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口袋，原本放在里面的打火机不见了，他摸到了别的东西。

掌心摊开，是一把干干净净的钥匙。

“看来离开考场的通道是一扇门。”喻清说。

“门？”池临抬眸。

喻清往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是那扇他们守了半夜的铁门。

池临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走过去把钥匙插进了铁门锁孔里，转动钥匙。

咔哒。

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正式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