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散发着昏黄光亮的楼里，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废弃的大楼里挤满了避雨的考生，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挂满了惶恐，他们缩在一起取暖。

他们找来柴木烧起了火堆，池临刚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暖融融的气流。

“来避雨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长头发，身上还穿着卡通睡衣，个子瘦小，脸色苍白。

陆续很多考生都寻到了这里，陈寻是个热心肠，一直主动和来避雨的考生说话。

池临点头：“嗯。”

陈寻自我介绍了一番，热情的对他们说：“你们的衣服都湿了，快去烤火烘一下，别感冒了。”

“谢谢。”喻清对陈寻说。

“没事的，我没做什么。”

陈寻注意到喻清身后还跟着一个奇怪的小女孩，看清了小女孩的脸，她快要吓哭了，道：“她是谁啊？是……活人吗？”

这小女孩皮肤比死人还白，那眼睛黑白分明，眼珠黑得有些诡异，看着有点渗人。

池临在火堆旁坐下，一个垂头丧气的男生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头算作回应。

他的眼皮沉重，有些困倦，望向被陈寻揪住衣袖的喻清。

圆圆怕生人，也抓紧了喻清的衣服，探头探脑的看着这些学生们。

“路上捡到的的一个小朋友，放心，她没有恶意的，她叫圆圆。”喻清说。

陈寻犹豫了几秒，确认喻清没有骗人后，松了一口气说：“好吧，我还以为是怪物呢，圆圆是吗，你的头发乱糟糟的，姐姐有多的皮筋，帮你扎好？”

陈寻脸也圆圆的，看着很讨喜，圆圆很想过去和她亲近，怯怯的看了喻清一眼，喻清低声说去吧。

喻清走过去，在池临身边坐下，伸出潮湿的双手烤火。

陈寻熟练的给圆圆梳头发，扎好了头发，她盯着圆圆的脸，忽然有些伤感，说：“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唉，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她。”

“能....见到的。”圆圆磕磕绊绊的说。

陈寻眼眶泛红，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瞧见多了个小女孩，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

“你的脸怎么那么凉？”

“你的皮肤好白啊，虽然有点吓人，但你长得太可爱了。”

“圆圆，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圆圆短短的手指往一个方向指，“他给…我我我取的名字。”

女生们看过去，看到喻清清瘦的下颌。

喻清没往这边看，正偏过头和池临说话：“还饿吗?”

火焰被风吹得摇晃，池临眼皮跳了跳，说：“不饿。”

咕噜咕噜，池临的肚子叫了。

池临：“……”

喻清轻声笑着说：“这么喜欢骗人？”

池临有点烦他，“饿，你有吃的吗？”

“我还有两颗奶糖。”喻清宽大干净的掌心安静的躺着两颗包装可爱的奶兔糖。

沉默了两秒，池临只拿了一颗，撕开，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融化在苦涩的嘴里。

“都给你吧，我不饿。”喻清把剩下的糖递给他。

“你真的不饿？”池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喻清说：“我是沦陷里的陪考员，体质和你们考生不太一样，我不会饿，反倒是你，都饿晕过去了，我得为你的生命安全负责的，至少不能让你那么快饿死在考场里。”

池临没接，瘦长的手指捏着糖纸轻轻的转，在考量他说的话有哪句可信。

“真的没骗你，我一般很少有饿的时候。”喻清笑着说。

火堆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算吵，听得人有些发困。

他说很少饿，就是会饿。

“你饿了一般都吃什么？”池临问。

喻清冷白的手指捡起一根小木枝扔进火堆里，淡淡说:“其实我刚当陪考员的时候还会吃正常的食物，后来身体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

池临偏过头盯着他。

昏黄的火光笼罩着他，喻清淡然的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事情。

“可能是在沦陷里待太久的原因，我越来越难感觉到饿，就喜欢喝水，再后来也很难感觉到渴了，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不吃不喝，那还是人吗？”旁边的男生嘟囔了一句，察觉到喻清正在看着他，他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抱歉。”

喻清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也有考生说我们是怪物。”

火堆里噼里啪啦炸起小火花，池临眼睫颤了颤。

“所以，吃糖吧。”喻清说。

虽然这些话让人难以置信，但池临选择相信，他接过了喻清手里的糖。

主要是，他觉得喻清没有必要编这些话骗他。

池临把那颗糖给了旁边刚才搭话的男生，他看起来距离真正的饿死似乎不远了，他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全靠吊着一口气了。

接过糖的男生倍感意外，绝望灰蒙的眼睛迸发出奇异的光彩，“真的给我吗？”

这栋楼里没有人是不饿的，所有人都在为能不能活下去担忧。

临死前能吃一颗糖，其实很不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池临不答反问。

“李向，方向的向。”男生说。

“嗯，这是给你的，李向。”池临眼皮垂着，盯着火堆说。

李向也饿极了，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吃了糖，他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感激。

“谢谢你，池临你真是个善良的人。”李向眼眸通红，眼看就要掉下一颗豆大的泪。

池临嫌弃的说：“别感动，别在我面前哭。”

李向点点头，嚼着糖，擦了擦眼泪。

“你给了他，我真的没有糖了。”喻清小声说。

“我知道，不会饿死在这里的。”池临的嗓音发哑。

“这倒不一定了。”李向说。

池临看了他一眼，视线慢慢落在他身后那道长长的走廊，那里黑峻峻的，什么也看不清。

李向看了眼手表，绝望的说：“还有半个小时，小红就又要提问了。”

这场考试其实很灵活，解题的思路或许有很多种，但只要接近最终答案就可以得分。

只要他们找到了有关于考题主角东东的线索，就算答案，答案是共享的，那么所有人都可以顺利通过小红的提问，就可以都活下去。

所以，其实考生们要想在这场考试里获得更多分数，共同合作是最优解。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进行过了激烈的讨论，有人说这，有人说那，说来说去最后都会归为最后一个问题：谁进去找答案？

当然没人敢。

注意到池临的目光。

李向说：“那里被我们重新锁起来了。”

“里面有什么？”喻清问。

他和池临一直待在档案室，他们没有直播的视角，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李向叹了一口气，“为了找关于东东的线索，我们翻便了整栋楼，除了走廊最里面那间办公室，我们进不去那里。”

“5个。”李向忽然伸出手。

池临皱起眉：“什么意思？”

“前前后后一共有5个人死在了那间办公室里！”李向说着说着快要哭了，“那里关了一个怪物，他拖着一把长长的镰刀，见谁砍谁，更吓人的是，他的脸没有五官！”

“他身上有很多黑黑粗粗的疤，看起来有点像是用很多张不同的皮缝在了一具身体上，那些疤就是没被拆掉的线，我这么说，你们能懂吗？”李向说。

一个没有五官、身躯被皮缝起来、异常高大、抡着镰刀、见谁砍谁的缝合怪，池临默默想。

“那间是数学办公室？”池临问。

“对，整栋楼就剩那里我们没进去过。”李向说。

轰隆！楼外雷电闪烁。

池临的脸被照亮了一秒，他的眉眼淡漠，盯着漆黑的长廊。

“说得那么吓人，你还是别进去的好。”喻清淡声说。

等了一秒没听到回应，按照对池临的了解，他对不喜欢听的话都是懒得搭理的。

眼前炽热滚滚的火烤得人的眼睛有些发酸，喻清摸了摸脖子，瞥见地上有一团黑黑的蚂蚁。

还有半个小时，人不是忙着活就是忙着死，池临心说都没什么区别。

池临拍了拍烘得不算太干的头发，站起身，往漆黑的长廊走去。

正在观看盯蚂蚁搬家的喻清忽然感觉身旁空落落的，抬头看，人已经往那边走去了。

他有些无奈，低声说：“好歹是你的陪考，怎么也不知道叫我一下。”

李向被他们惊为天人的操作吓蒙了，一个叫作良心的东西在他身体里不停蹦哒，他连忙叫上倒在地上装死的伙伴——许飞。

“走，跟上，池临要进去。”

许飞性子暴躁，张口就骂了一句艹，“哪个想死的要进去？”

“池临啊。”李向怂怂的说。

“妈的池临，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嫌命太长？”许飞砸吧嘴骂道。

“别管了，我担心出事，我们先跟上去。”李向硬拉硬拽把许飞拖走。

这边，陈寻转过身看到池临他们聊着聊着忽然往漆黑的长廊里走去，心都要吓停了，心说这群男的聊什么了都，聊着怎么去死吗？

瘦弱的陈寻追了上去，想要阻止他们。

池临已经走进了黑暗里，他把打火机打着，用做照亮。

这间办公室果然被上了锁，他余光注意到旁边有一扇玻璃窗。

池临捏着打火机走过去。

沾满灰尘的玻璃窗被光亮照着，池临凝了神，想要看清楚里面有什么，忽的，玻璃上出现了一张人脸，人脸被跃动的火光反射着，五官线条显得扭曲，皮肤像被隔成了一块一块，那眼睛往上翻出了眼白。

这张骇人的脸正面无表情的冲着他。

池临嗤了一声，抬腿往后踹了一脚，说：“在吓我么？嗯？我的陪考员。”

玻璃上骇人的人脸消失了。

“嘶。”被踹了一脚的喻清出现在打火机的光亮里，他拧着眉，含着笑的嗓音混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模模糊糊，说：“你也不知道轻点儿，疼，我跟你玩呢。”

撒娇怪。

池临心想刚那一脚怎么没往死里踹。

往后一看，李向，陈寻，圆圆，还有那个长着一张国字脸的谁也来了。

“你不要命了？进去的5个全死了，你想当第6个？”许飞怒目圆瞪。

池临冷冷问国字脸：“你谁？”

“我许飞。”许飞说完后悔死了，狗么他？别人一问就自动乖乖的报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