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掺杂着滴滴答答的声音,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然而,整个大牢从狱卒到囚犯,都像睡死过去一样,没有一个人察觉。
那人并不着急,像在乡间散步一样惬意,缓缓地朝着秦嬴所在的监室走来。在距离牢门三米处,那人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他的手中提着两件东西,正往下滴着鲜血。他的身后,鲜血蜿蜒成线,一直拖到牢门前。
夜色之中,秦嬴仔细辨别了一下他手中的物什。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他瞳孔骤然一缩,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没错,来人的手中提的正是那对母子的头|颅。与鲜血为伍,他身上的白袍却依然光洁如新,纤尘不染,脸上的白色面具泛着森然的冷意掩盖住他像面具一样冰冷的内心。
“为了你。”那人从容开口,就像是在跟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谈。
“为了我?”秦嬴脸上泛起一抹讽刺的微笑:“恐怕一直以来在背后陷害我的就是阁下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乌金国新任的国师吧。”
白衣人不置可否:“如果你管这叫‘陷害’的话,也未尝不可。至于我的身份,那更加不重要。”
秦嬴盘坐在地,手脚尚且戴着镣铐,身上的气度却半点不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衣人将两只鲜血淋漓的头颅放在牢门前,身形一闪便走进了大牢,在秦嬴面前盘膝对坐。
“你不觉得这世界很可恶吗?杀戮、血腥、欺骗、背叛......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讨厌。”
“就拿这对母子来说吧,你好心救了他们,结果他们转眼就恩将仇报,将你送进了大牢,你就不怨吗?”
“还有你所谓的师尊......”
听到白衣男人提起叶歌,秦嬴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下。男人浑不在意,继续说道:“你只知道她把你从颠沛流离、食不果腹中救了出来,但你知道她的真实意图吗?”
“哦,也许你曾经知道,但她强行抹去了你的记忆,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听到他提起当年那件事,秦嬴眸光微动,但并未表露,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说什么?如果你敢诋毁师尊,我一定要你的命!”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呵呵,还真是忠心呢。”
“如果我告诉你,叶歌救你回来,只是为了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杀死你呢。只要这样,天地灵力就可以复苏,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对她来说,你就是一颗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说完,白衣男人藏在面具底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静静等待着秦嬴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秦嬴眼中现出一抹震惊,随后又有几分慌乱。他拼命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然而这一切落在白衣男人眼里却是那么滑稽可笑。
他忍不住又添了一把火:“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仔细想想吧,自从她把你捡回来,可曾给过你好脸色。她教给你灵力,反倒让你越练实力越弱。自从你放弃修练灵力之后,是不是感到自己的魔力在不断增长?”
听到这里,秦嬴猛一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连嘴唇都在颤抖。落在白衣男人眼里,对方这是被他说动了。
可他哪里知道,秦嬴此时正在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白衣男人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但用师尊的话来说,这些料早就过了气了。如果这人早几个月来告诉他这些事的话,他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但是现在,时移世易,前任师尊已经不在了,过往的恩恩怨怨都已经随风而逝,他根本不想再去纠结了。现在他只想快些解决世间的纷争,带师尊去她向往的桃源。而且,这人说出这些话,恰恰暴露了他的身份。
秦嬴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这人明显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不妨多演演戏,说不定能套出一些话来。
他合上眼眸,掩盖住眼中受伤的神色:“就算......就算师尊真是你说的那样,这跟你陷害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衣男人优雅地摊开手:“我是在帮你啊,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现在的魔力越来越强大了吗?”
秦嬴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只要你回到无尽崖,彻底恢复魔力,然后把这世间残留的灵力统统吸干,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这世间的灵力不是已经消弭了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够,还不够!”不知为何,白衣男子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还有像叶歌这样的人存在,还有各种属性的法宝存在,又怎么能说灵力消弭了呢?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丝灵力,纷争就永远不会消失。”
秦嬴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这跟灵力没有关系,无论是灵力还是魔力,都只是一种力量而已。世间一切丑恶和纷争都是来源于人性,和力量无关。”
“即使没有灵力和魔力,想作恶的人依然可以拿刀,拿剑,用各种方式去害人。除非,你能让全天下的人都变成无欲无求的圣人,或者是没有意识的傀儡,否则永远无法消除你讨厌的那些东西。”
听了他的话,白衣男人当真细细地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也许你说的对,我可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
“但是,灵力必须完全消失。”
“既然天下容不下你,为什么不回到无尽崖去拿回属于你的力量呢?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谁也挡不住你。”
见秦嬴眼中还有几分挣扎,白衣男人继续劝道:“即使现在你不想这么做,也不得不做了。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这对母子的尸体。到时候,就是你试图掩盖罪证,杀害证人。”
“哈哈哈哈哈,好好想想吧!”
男人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秦嬴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运起魔力试图挪动地上那对头|颅,却发现它们纹丝不动。看来以他现在的力量确实无法和这个白衣人抗衡。而他,拼命想把自己逼上绝境。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出戏变得再真一些吧。想明白了这点之后,他索性重新坐回了原地,可得好好想想待会的认罪供词。他没说服男人,但对方确实把他说服了,只要有绝对的力量,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魔神的身份暴露得合情合理呢?
没过一会儿,牢中的其他囚犯相继醒转。和他关在一起的都是大凶大恶的重犯,对新鲜的血腥味很是敏感,很快就有人试图搜寻气味的来源。
秦嬴身上沾的血液都已干涸,味道自然不一样。但那两个头|颅就不同了,没了白衣男人的震慑,牢里的虫鼠蜂拥而上,开始了它们的饕餮盛宴。
秦嬴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无论这位母亲出于什么目的陷害他,她和她的孩子都不应该遭受这种苦难。
“啊——,那是什么?”
一缕月光照进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秦嬴门前的异常,月光之下,虫蚁密布的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格外瘆人。
“是人头!快来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快来人啊!”
牢里的犯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手上也曾沾满鲜血。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关着,精神早就紧绷到极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人头落地。如今乍一见牢中的人头,就像见到了自己的结局,精神一下子崩溃了。牢中顿时一片骚乱,哭喊声和唾骂声响成一片。
“吵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找死是吧!”
外面的狱卒就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手中的鞭子随手一抽,打在牢门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他揉了揉眼,一下子看到了牢门前的两个已经不成形的头颅,瞬间吓了一个激灵,腥臊的液体顺着裤子流了下来。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狱卒连滚带爬地跑出去通报,留下一室鬼哭狼嚎。
秦嬴岿然不动,在心里默默复盘着待会要说的词。要真诚,要凶悍,要睥睨天下,还要把魔神和人类放在敌对的立场上。这里的人把消息传回都城,师尊肯定不会相信,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到时候全天下联合起来讨伐他也说不定,他正好借机躲进无尽崖,先恢复功力再说。否则,那个白衣男人始终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如果他真想对师尊下手,自己就连保护师尊都做不到。
他必须先得到足够的力量,为此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要害得师尊为他悬心了。
唉!做戏还得像一些,最起码不能被那白衣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