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子回朝的仪仗浩浩荡荡。坤舆国旱灾的危机算是解了,但目下坤舆君臣谁也高兴不起来。比起已知的旱灾,凶悍无比且来历不明的血魃更让他们心惊。
叶歌和黎九川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车上的帐幔垂下,不让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动静。二人皆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叶歌已经明确表态,自己绝对不会求取灵虚上神的帮助。对于这个神秘莫测的神祇,她根本就不信任。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灵虚上神就没露过面。原主被人所害,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对于这一点,她始终心存怀疑。
更何况,血魃出世已经表明了这片大陆有一只黑手在背后默默搞事情,在真相未明之前,一切未知的力量都不可信任。
见她这样,黎九川也不好逼迫她,毕竟她为坤舆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他身为坤舆国的太子,总是会怀着一点私心,想要坤舆的困境尽快解决。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秦小公子尽快带来好消息了。
“叶姑娘,你说血魃的事会和乌金国有关吗?”黎九川眼中闪过一点寒芒,宣平等人便是和乌金勾结,获得了他们的兵器,才有胆子起兵造反的。看来,乌金挑起战争的意图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这次的事也很难说与他们无关。
“很有可能,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乌金国国君又拜了一位国师。如果这位新国师也能运用灵力的话,这些事情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叶歌面色凝重,细细思索着:乌金国大公主钟悦是杀害原主的凶手,她的灵力应该就是那位新任国师传授的。原书的设定可是女主为世间唯一的修仙者,她的功力已经不算弱了。虽然对方可能是偷袭取胜,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可是,他们俩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让原女主让出国师之位,同时挑起战争吗?
之前在龙渊泽外面遇到的那位神志不清的老人家。据他所说,外面有一股力量正在追杀所有身怀灵力的人。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似乎并没有遇到这股力量。
还有那位神秘的红衣男子,自从在龙渊泽那次就再也没见过他。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猜出他曾经和何夫人有过接触,传授了她一些把人变成活尸的邪术。难道,血魃也是他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叶歌眯了眯眼睛。很有可能,毕竟最早变成血魃的那批人就是赫风的手下。赫风和何府那帮恶人在小城里沆瀣一气,说不定这个邪术也是何夫人告诉他的。
“唉,好乱啊!”叶歌往车里的软榻上一瘫,真是想念她的懒人沙发啊,没什么比窝在上面更舒服的了。
“叶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刚刚见她想得入迷,黎九川没敢出声打扰,等她放松下来这才敢开口。
“不好说,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看起来都没有关联,但又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我现在需要一条最重要的线索,把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偏偏这一条线索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
黎九川微微一笑,安慰道:“也别太勉强自己了,放松一些,时机到了自然就能想通。”
叶歌无奈地摊了摊手:“但愿如此吧。”
难得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黎九川倒觉得有些新鲜。自从认识她以来,总觉得她无所不能,有时候反而忽略了她也只有二十几岁。为了百姓四处奔波,确实是辛苦了。
“叶姑娘,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你想干嘛?”
“我啊,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隐居。种点我爱吃的,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如果有条件的话,就开个医馆吧。”虽然她不懂医术,但好在有灵力,一般的小毛病难不倒她。
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回答,黎九川莞尔道:“你还真是没什么野心。”
叶歌懒懒地翻了翻身,软垫太小不舒服又翻了回去:“要野心干嘛啊,那是你们政治家该考虑的事。像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躺平当一条咸鱼,谁知道被迫担起了这么大的责任。唉,任重而道远啊!”
“是啊,”黎九川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想当条咸鱼,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太难了,只有身在其位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有多难。
叶歌一个咸鱼翻身坐了起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你刚刚劝我的,慢慢来,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聊开了之后,车里的气氛总算不那么沉闷了。数日之后,车驾就到达了兴平城。
镇国将军这次和他们一起班师回朝,虽然没有正式交战,但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而且还将几座城池的叛军打散,重新编入了军队,可以说得上是大功一件。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前几天他的宝贝女儿来信说,因为她不惧个人安危回京报信有功,陛下破格给了她一个户部的小官职,不日就要去上任了。
这可是坤舆国历史上第一个女官,陛下金口玉言,其他朝臣再想反对也无济于事。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眼睛盯着,等着抓她的错漏。为官做宰,可不像这小丫头想象的那样容易,希望她能尽快适应吧。
担忧归担忧,老父亲都是这样,嘴上强硬得很,但自己的女儿成了坤舆史上的第一人,他心里还真有点喜滋滋的。只是,表面上可不能被人看出来,不然那小丫头还以为他多高兴似的,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了。
见过元正帝之后,黎九川详细地叙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包括秦嬴已经前往无尽崖以及叶歌并不想祭祀灵虚上神的事。
闻言,元正帝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这件事,你怎么看?”
黎九川躬身施礼:“父皇,叶姑娘为我坤舆劳心劳力,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儿臣认为,我们应该相信她。”
“好,你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判断了,朕的江山早晚要交到你手上。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处理吧,需要什么人,什么东西,自己裁夺着就是。”
“儿臣遵旨。”
黎九川抬头看看自己的父亲,离京的这些天,他的头发又白了些,人也沧桑了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也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不禁有些心酸,说话的语气都软了。
“父皇,您放心吧,儿子一定能把这件事办好。”
元正帝盘了盘手里的珠串,欣慰地点了点头。后继有人,人生幸也。
无尽崖下的小山村,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虽然大灾之后没什么可吃的,但至少有了希望。看着田里的土豆越长越大,百姓们总算有了些笑颜。
“他婶子,你家二虎上山打猎还没回来啊?”
锅里的饭熟了,都等着自家劳力回来吃饭,女人们便会隔着围墙栅栏聊上一会儿。
“还没呢,许是碰上什么好猎物了。嗐,不用担心,常有的事。”
隔壁女人闻言乐了:“可不是嘛,担心倒是不担心,村子里谁不羡慕你家二虎懂事能干。”
正当这边聊得热火朝天之际,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往这边奔了过来,一边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快跑啊,王婶子家的二虎成怪物了,见人就咬啊!”
王婶子一开始还没在意,听清他的话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说什么,说俺家二虎......”
隔壁女人也是一愣,随即对着门外破口大骂:“准是哪家混小子嫉妒二虎打猎回来,败坏他呢。我说婶子,你也不要太在意......”
还没等她说完,王婶子脸色灰白地出了门:“不管怎样,我总得出去看看才放心。”
见她年龄大了,走路颤颤巍巍的,隔壁女人连忙摘了围裙和她一道出去。没走出多远,突然从巷子拐角处窜出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
那人浑身开裂,眼神呆滞,僵硬地朝着她们俩冲了过来。看模样,并不是二虎,而是董老头家的儿子。
两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吓得大叫一声便晕厥过去。已经变成怪物的小董没有任何表情,像完成任务似的各咬了她们一口。没过一会儿,她们俩就僵硬地站了起来,浑身的皮肤裂了开来,已然变成了血魃。
最可怕的是,没人知道血魃会从哪里突然出现,只要沾上他们,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除非像叶歌那样彻底将他们粉碎。看着自己变成怪物的父母、儿女、配偶......谁能狠得下心呢?
血魃就像瘟疫一样,沿着无尽崖周边的村庄迅速往外蔓延。而秦嬴,则在路上遇到了另一个大麻烦。
叶歌这边,她虽然没有答应帮助坤舆祭祀灵虚上神,但黎九川还是决定试一试。就当是给百姓一些信心,正好上次祈雨的祭坛也能派上用场。
很快,祭祀灵虚上神的祭坛就被重新布置好了,由黎九川亲自主持祭祀。沐浴斋戒之后,他虔诚地走上祭坛,向上神陈述坤舆近日遭遇的灾祸并替国君检讨肉食者的过错,希望神明能够拯救苍生于危难。
一道道繁琐的礼仪结束之后,天象突然发生了异变:空中的云放出五彩祥光,一张带着字迹的素帛从天而降,恰好落入黎九川的手中。
“神谕,是神谕!”围观的群众和在场的官员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上神显灵,咱们有救了!”
黎九川默默看完上面写的字迹,并没有像他们那样惊喜,眉心反而蹙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