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五条悟闻言立刻回头看向麻仓叶王,在对上麻仓叶王不耐烦的回视目光后倏地展露出灿烂笑颜,“叶王大人,您能确定自己发给对方的拜帖内容没有问题吧?”
“听动静不像是温顺小蛇,如果不小心被咬一下,估计今天我们都能提前到地狱见祖宗。也不知道临死之前,能不能在这个地方找到解毒剂……”
麻仓叶王耳听五条悟内容逐渐浮夸的絮叨、快速从袖中拿出符咒,低声念咒——
刹那间莹蓝色火光乍现,又猛地像绽放的烟火四处分散、分别冲向树林各处,眨眼便将蛰伏在道路两侧暗处的毒蛇尽数焚毁干净!
欣赏完麻仓叶王利落解决问题的行动方式,五条悟吹完口哨的同时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们阴阳师不是一向推行不杀生的吗?”
麻仓叶王收势,看着最后一团灵火熄灭,才语调缓缓回道:“我怎么不记得阴阳寮有这个规定?”
“哦呀哦呀,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是盛行于平安京上下吗?”对上叶王望过来的不明视线,五条悟脸上笑容依旧灿烂:“我还以为叶王大人早已铭记于心。”
“话说回来,这件事的起因还是源于对晴明公的尊崇——”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好像是今上陛下对晴明公下了杀生灵的命令,可晴明公心生不忍,用术式代替了杀生而传出佳话,后来世人也纷纷效仿……”
话到这里,五条悟又侧头把话题转给源赖光,“有这回事吧?源家主。”
源赖光猝不及防被拉下水,再看五条悟一副好奇表情,很是不解:“晴明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
“当然是因为源家主是我们三人之中唯一个和晴明公关系最好的人啊!”五条悟笑答。
听着五条悟理直气壮的发言,源赖光竟也认真地回想了起来。
然而随着越深入翻搅记忆,当下现实与过往回忆界限便开始模糊了起来,源赖光察觉异常猛地中断回应,神态平静地看向五条悟,“是吗?”
“可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听到源赖光的答案,麻仓叶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五条家主大概是忘了晴明公和赖光大人之间有年龄差。”
“这件事,我反倒是曾经听寮内同僚提起过。”麻仓叶王回忆当时对方谈及此事确实有对安倍晴明做出的应对充满尊崇,可却没有因此要求他也效仿此举、避免杀生的意思。
“是吧!”五条悟听到麻仓叶王附和,双眼忽的一亮。
“但是同僚却没有提议要效仿此举。”麻仓叶王微笑着补充完下文。
五条悟脸上笑容一僵,“怎么会这样……”
三人边聊边靠近竹林幽径的尽头。
“目标就在前方。”
听到麻仓叶王的提醒,五条悟脸上的笑容顿时敛起。
源赖光也闻声抬头,视线直直落向站在竹林幽径尽头面带微笑的男人、以及跟在其身边神色不安的侍女……看着眼前貌似没有任何异常的画面,他竟莫名感知到了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初次见面。”看着从竹林深处缓步而来的三个人,鬼舞辻无惨脸上挂起温和笑意,率先对陌生面孔的五条悟和麻仓叶王自我介绍道:“我是产屋敷本家唯一嫡子,鬼舞辻无惨。”
话落,不待五条悟和麻仓叶王做出任何反应,鬼舞辻无惨马上就侧过视线望着源赖光,“没想到时隔多日再见,源少主已经成为了「源家主」。”
“……”
这是源赖光来到这个世界、恢复自我意识后第二次见到鬼舞辻无惨。
上一次与之见面时,是因其双亲上门请求摄津源氏的医师能跟随其前往产屋敷本家为鬼舞辻无惨诊断疑难杂症,由于产屋敷一族是摄津源氏的敌对武家,为保证医师的生命安全,源赖光当时就被源满仲派去同往、随身保护医师。
然而他低估了鬼舞辻无惨身为病人的疯狂程度,致使医师在为其诊断病因的过程中受伤。
在那个时候,源赖光就感知到了鬼舞辻无惨对他有着极强敌意。
因为意识觉醒的太晚,源赖光无法得知自己在那次见面之前是否就已经和鬼舞辻无惨产生过矛盾。
毕竟在他存活过的前世里,可从未听说过产屋敷一族,更没有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啧,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趁鬼舞辻无惨的注意力都在源赖光身上,五条悟侧头就悄声对身边的麻仓叶王吐槽。
鬼舞辻无惨对源赖光的恶意犹如实质般明显,让人想要假装没发现都难。
麻仓叶王闻言嘴角笑意一僵,当即回了五条悟一个极为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回道:“五条家主说得有理。但有时候,名字听起来正派的人也未必是好人。”
听到麻仓叶王话语瞬间,脑海被迫闪过无数人名字的五条悟:“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三位大人一路跋山涉水到这里辛苦了,我已经令家仆备好了酒水饭菜以及休息室,请随我来吧。”半晌得不到源赖光一句回应,鬼舞辻无惨虽心生不满,却也忍住不发、主动移开视线,招呼起从刚才就一直被他忽略了的五条悟和麻仓叶王。
五条悟刚和麻仓叶王吐槽完鬼舞辻无惨的名字听着不像好人,下一刻便见对方准备以礼招待自己,不由就令他回想起适才踏进这个地方、对方用毒蛇以示欢迎的‘礼数’,顿时就对他此时提到的‘招待’不抱任何希望。
“有酒有菜还有住的地方,您对我们可真客气。”五条悟脸上扬起笑容,表情不见丝毫异样,“我之前还听闻您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远离京都到这里来修养,但是我看您现今的身体状态……哪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猝不及防听到五条悟没深没浅提起自己的身体状况,鬼舞辻无惨用力咬了下后牙槽,双手倏地攥紧,硬是忍住了心中怒意,脸带微笑礼貌回道:“有劳五条家主关心,自从远离京都在这里修养之后,我的身体就已经逐渐好转。”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喜事啊。”五条悟笑道,“看来这里非常适合您长期居住。既然如此,为了您的健康着想,之后您还是不要回平安京了。”
“我也是这般考虑的……”鬼舞辻无惨回了五条悟一个不达眼底的疏离笑容,“然而家中双亲因为太过思念我而茶饭不思,恢复健康返回平安京、不让双亲继续为我担忧,是我为人子该尽的孝道。”
“自从生病之后,京都就没有人愿意再亲近我,以至于收到你们拜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恶作剧。”
听到鬼舞辻无惨主动提到拜帖,五条悟还以为对方是要为自己安排了毒蛇前来迎接的行为进行解释并道歉,不料鬼舞辻无惨话音一转竟透出几分病态的兴奋——
“此前身处平安京那般繁华地带都无人问津,而今身处偏僻,反倒有京都贵人前来,着实让我感到惶恐不安。因而我特地采购了大批毒蛇放置于竹林,为此还损失了一批家仆,不过……”
“所幸你们无事。”
从鬼舞辻无惨话语中听出其隐含对普通人卑微性命的嘲讽、以及对他们平安站在这里的失落,麻仓叶王脸上挂着疏离假笑回道:“是我等孤陋寡闻,此前在京都竟从未听闻过「产屋敷本家嫡子」之名,而今云游多日得以见识扩宽,才略有耳闻。”
“得知您身体已多年不适,可我们却从未结识,不免有些唏嘘。每每想到这件事就夜不能寐,唯恐出现意外,所以特提前到此拜访,没曾想您的身体竟还能撑住一段时间,反倒显得此举过于莽撞了。”
麻仓叶王一番话语不带丝毫嘲讽,却每一个字都如锋利刀刃狠狠地扎进了鬼舞辻无惨的心脏。
鬼舞辻无惨背对着三人走在前方,全程咬牙不发一言的坦荡姿态仿佛并不在意麻仓叶王对自己身体与名誉的讥讽,可指甲却早已深深陷进了掌心。
这个蠢货竟然诅咒他命不久矣!?
他到底知不知道「产屋敷本家嫡子」究竟意味着什么,竟然在他面前声称未曾听说!
可恶!
京中未闻,外出云游了才得知自己的信息,这人竟还敢将他与流传于民间的贫民相提并论!
“拜帖……”鬼舞辻无惨竭力压制住怒气,因此声音都透出生涩的暗哑,“是您写的?”
“正是不才。”麻仓叶王颔首,“我已经尽力规避了生僻字,但愿不会给您造成阅读障碍。”
“抱歉,您应该没在生气吧?”察觉到鬼舞辻无惨周身气息变化,又迟迟没有得到他回应的麻仓叶王忽得佯装出无辜神情,语调真诚:“我刚才听您说话调侃自己无人问津时,还以为您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
五条悟差点憋不住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上门拜访、初见面就对主家说话如此不客气的。
不过对比起鬼舞辻无惨贴心为他们三人安排的毒蛇欢迎礼,麻仓叶王只是用言语回击已经算是克制有礼。
“……”
源赖光近乎陷入对鬼舞辻无惨身上散发出的违和感思索,完全没有留意到麻仓叶王的回击。他审视着鬼舞辻无惨的身体状况,清晰看到了围绕在鬼舞辻无惨周身的气息正处于毫无规律的变化中。
他回过神。
刚好听到麻仓叶王对鬼舞辻无惨的最后一句反讽,恍然就明白了刚才所观测到的气息毫无规律变化是源于鬼舞辻无惨的愤怒。
偏偏始作俑者麻仓叶王像是对此毫无所知一般,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微表情都恰好堵住鬼舞辻无惨的情绪宣泄口。
『嗯……』
“叶王大人为我如此深思熟虑,我怎会不识趣与您置气?”眼见宅邸就在眼前,鬼舞辻无惨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正视身后毫发无伤的三人。
一个是写拜帖给自己、落书为「麻仓叶王」的狂妄无礼阴阳师;一个是被诅咒师锁定的目标、同样言语粗鲁的五条家新任家主「五条悟」。
果然,能跟源赖光走在一起的人,都是一群莽夫,无礼、野蛮之徒!
既然借助外物对他们无用,那就待等夜晚降临,由他亲手来送他们下地狱!
鬼舞辻无惨脸上笑容得体,内心却满是对他们的残忍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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