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小师妹？小师妹？醒醒，入门仪式要开始了。”

唉，华决明听到这个声音就开始觉得肝疼，闭着眼睛装了会儿死，等到三师姐上手摇她时才不得不起身，换上了宗门法袍。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是练刀，练刀，再练刀，是残刃乱舞虎虎生风，是刀随意动，狠狠劈碎演武场门口的石台。

大师兄震惊中又觉得疑惑，摸着下巴喃喃道：“素玄本法短刃三十二式招招精妙，并非从易到难，为何后十六式相比前十六式的领悟程度天差地别。”

因为上次就练了十天，只来得及练熟前十六式，正好这次把后一半练完，华决明心道。

停灵殿的禁制需要逢九才能开，所以最少也要在素玄刀宗留满十天，最多是二十天，这应该是秘境的某种限制。

这么长的时间，她能做的只有练刀和监听吗？华决明开始反思，她想过去寻找一些书面资料，但刀宗四处禁制重重，她活动的范围也确实被控制在卧房和演武场两点一线间，接触的人也只有大师兄和三师姐。

大师兄和三师姐……他们本质都是残念，结合秘境主的神识被支撑起来，所做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推行秘境主的意志。换句话说，只要能达成“将小师妹在逢九之日送去皇宫当替身”这个目标，其余的都不重要。

华决明思索着，出刀动作慢了些，大师兄便过来重新为她演示，华决明突然问道：“师兄，你去过皇宫吗？”

大师兄一愣，眼中闪过些许迷茫神色，像是下意识回答没有去过，随后警惕地看向华决明，“怎么突然问起皇宫？”

“没什么，我就是听闻陛下人品贵重治国有方，又已经是出窍修士，对宗门态度亲近，很是好奇，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原来如此。”感受到华决明对皇宫的主动态度，这一次大师兄终于不再完完全全是练刀教练的角色，他说：“陛下明君，深受凡尘界爱戴，每十年的宗门收徒大典陛下都会露面，你有机会见到的。”

“那师兄你知不知道，陛下可有道侣？”华决明做出一副崇敬风云人物的小女儿姿态，大师兄果然作答：“陛下只千年前登基时立过一位凡人皇后，往后后位空悬，也未曾再结道侣。”

千年前，一百零八次，时间也大致对得上，自己的判断没错。华决明看看大师兄，有些懊恼，这种NPC果然是很好骗的，之前怎么只摸索出了不能背离剧情，没想到直接从NPC嘴里套话。

华决明还想问更细节的，但不论是大师兄还是三师姐都给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华决明只能等待十九日到来，她有一个设想，需要跟大家商量是否可行。

诸葛扬那边如法炮制地提前进了宫，但这一轮宫中出现了与前两轮不同的变故，为换身设下的法阵出现了灵气泄露的情况。明渊帝因此被拴在椒兰殿消耗海量灵力修补阵法的同时，诸葛扬所罗列的凶兆也被印证的更为可信。

诸葛扬趁着明渊帝信任，打蛇随棍上，提出去要去翻阅有关灵宝和换身术法的典籍记载，得以进入藏书阁。

“所以这轮法阵为什么会出状况。”华决明又一次从木盒子爬出来，听完陈危总结的梗概问道。

“我猜测是因为你看到了贵妃的残念，而她能够引起秘境主的神识动荡，导致碎片空间变得不稳定。”

“另外我们在藏书阁翻阅了换身续命的禁术，还有换身的记录。”陈危长眉紧蹙，一挥手在华决明面前展开一道光幕，说：“这是我默下来的，记录是从大约五百年前开始，每隔五到七年更换一次，共计八十七次。”

秦珂接下去说：“按你所说共计一百零八次，则有二十一次没有记录，我们觉得之所以留下了这份记录，是因为从第二十二次开始，这禁术的有效期变得极短，甚至后面这八十七次，都可以视作是失败的。”

死亡是失败，换身成功是另一种失败。华决明一边头疼一边回想细节，皇帝在千年前登基时立过一位凡人皇后，此后一直在经历换身的人显然就是她。五百年前第二十二次换身后她的寿命断崖式下跌，是不是在第二十一次发生了什么？

华决明忽然想起自己看到她说的那六个字：不要，杀她，救我。这是几个诉求？是不要杀掉替身和救救她，还是……不要杀了替身来救她？

华决明幽幽开口：“这种禁术会保留人的记忆吗？”

诸葛扬抢答：“当然！单纯延长寿命的手段可算不上禁术，这是完完全全把一个人的灵魄识海放到另一个人脑袋里。”

“那如果这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意识中不愿意这样延续生命，会影响禁术的效果吗？”

“你是说她不愿意！”陈危惊讶，毕竟凡人大都渴求长生，他并未考虑过这种可能。

华决明点头，并且大胆假设：“明渊帝这般神通广大，想来抹除一部分记忆对他来说也不是做不到。但第二十一次换身后，这位皇后意外得知了真相，并采取了决绝的手段，比如自尽。”

“确实，确实！”陈危一拍桌子，“自尽是会损坏灵魄的，恐怕真如你所说，她根本不愿意这样活下去。”

秦珂细思极恐：“那明渊帝每次是只保留到他们成亲的记忆吗？还是更稳妥些只保留一些片段？这与养傀儡何异？”

听了一圈发言目瞪口呆的诸葛扬抬手搓搓脸，“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所以这秘境到底想让咱们怎么办？”

“面对破局困难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华决明发言，“但现在我们没有小心求证的条件，时间紧迫，咱们就大胆求证，我想试试让她直接跟皇帝对话，然后帮她灰飞烟灭。”

“这个……会不会有点太大胆了。”诸葛扬狂捋胡须。

“我倒觉得应该如此。”秦珂开始站队。

“一百零八条生杀因果线下，她不消散才是痛苦。明渊就不用说了，这座反复上演她死去的秘境就是因果道给他的结局。”陈危也站好了队。

唯一进了秘境修为不降反升的诸葛扬能隐隐感受到空间的波动。已经触动了秘境主的神识，若这一次再失败，恐怕这个碎片层就要坍塌，他们全都得葬身于此。

诸葛扬讲明了利害，几个人斟酌许久，华决明最终坚持道：“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接近成功的办法，也是得知真相后我最该采取的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决定了方案，要考虑如何实施时秦珂担忧地开口：“想直接跟皇帝对话，她还是需要一个临时身躯，要如何挪动才不会重蹈覆辙？”

“施展禁术全程是明渊帝亲力亲为，扬叔只帮忙灌注灵力，如果试图保住替身的灵魄或是阻挡禁术抹去她记忆，一定会被察觉。”陈危也犯难，诸葛扬闻声却得意了起来，叉腰道：“谁说想要说几句话非要一个身躯了，上好的容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人四下看看，最后华决明的指尖颤巍巍指向自己，“该不会是能偷偷主动配合你的我吧？”

“是她脖子上那块融玉。”诸葛扬无语极了，“融玉约莫能容纳一刻钟，足够了，正好说完跟玉一起碎成渣渣。”

“那块玉不是失效了吗？”

“是天缘用尽了，但本身容纳的特质还在。”

也就是说还能作为灵材用，华决明精神一振，若是成功了她得把渣渣收起来带出去，这是她给伏昭制定治疗方案的时候查阅到的珍惜灵材，最初一轮得知已经失效了还惋惜了许久。

万事敲定，又进入了煎熬的等待中，空间的动荡使得这一轮的所有重要节点都随之提前，融玉失效，生机溃散发生在二十五这一天。

诸葛扬装模作样地往法阵中灌注灵气，实际上暗暗跟华决明传音交流，趁着明渊帝将全部灵力集中在法阵和那边替身上时，引了一条阵脉接到了红石上。比直接在替身上动手脚隐蔽得多，但明渊察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怒道：“诸葛，你在干什么？”

时机刚好，华决明确认自己清清楚楚看到那张面孔钻进了红石中，才敢停止运气闭上眼睛。在这秘境中修为被压得太低，动用这双眼睛的时间又太长，剧烈的抽痛中眼角渗出丝丝血迹。

“胆敢坏我大事，赔命来！”明渊暴怒之下抬手便打，诸葛扬早有预料，擦着他掌风躲过，秦珂和陈危架着华决明疾退，明渊第二掌将出未出之际，一道柔软又微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明渊，停手。”

明渊当真停下来，硬生生将已经带出的掌风压了回去。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石头悬浮在空中，明渊半侧的身子不敢回正，甚至不敢直起腰来，怕余光看到身后的景象——她在石头里，她很快就会彻底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