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瑛不知道这一路如何走回去的,她整个脑子里塞满了赵彦之像驯服犬畜一样逼她就范的场景。她知道她又摔跤了,院子里面的小石子和昨夜一样不友好的刮割着她的皮肉,她听见戴将军关切紧张的声音,可她竟然不觉得疼,她躲开了戴路要来搀扶她的手,努力爬起来,晃里晃荡的接着往自己的院子走。云瑛想要赶快回去,那里有秋月,有桂嬷嬷,她们是她这里最亲的人。可是,赵彦之势必要除掉她啊,那么秋月和桂嬷嬷定然也会受到牵连,她回到她们身边岂不是害了她们。云瑛蹒跚着走着,内心盲目又矛盾,她觉得本来想着过两个月在北疆稳定下来再交代的事情,不如今日都交代了她们吧,也好过她死得突然,连累她们,她不想欠着恩情离开。
云瑛站在小院门口,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面迎她的秋月。
“小姐,您回来了!”秋月开心的边说边向云瑛走去。
“菜都凉了,还好和厨房要了些热水,桂嬷嬷灌了汤婆子,给你暖了两只肉包,应该还是热的。厨房也真是的,桂嬷嬷说尽好话想让他们给我们留个火灶热饭菜,他们却说这事得王爷命令才行。”秋月有些懊恼的去扶云瑛的胳膊。走近了才发现,小姐的神色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厉害,头发也乱糟糟的,裙子上还沾了不少泥土草叶,脖子和下巴像是被人打了似的,红了一片。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秋月着急的边问边检查云瑛的下巴和脖颈,最后不放心的去拉她的手,一拉竟沾了一手的血。
“这是怎么啦?怎么弄的啊?”秋月着急的快哭了。
云瑛稳住精神,小声回她:“不小心摔得,我饿了,帮我拿点吃的。”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了,这身子不争气是真的,她打不过赵彦之也是真的。
“好好…我去给你拿包子。”秋月担心的说。她小心的将云瑛扶进屋,用润湿了的干净布巾小心的清理了云瑛的手,昨夜的伤口又摔裂开来,还添了几个新的,看得秋月心疼不已。
“秋月,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吃。”云瑛声音低低的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她心里害怕、恐惧又愤怒不平,赵彦之是未来皇帝,无论身份体力她都没有与他较量的资格。她现在挡了未来皇帝的道,自是捞不着好下场。
“小姐…我…”秋月犹豫着,她想留下来陪着云瑛,她能感觉到,云瑛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不出门时还是一脸的可爱明朗,回来怎就变得如此失魂落魄。可看见小姐那样晦暗冰冷的眼神,她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
云瑛关紧门窗,坐在饭桌前,沉默许久。接着大口大口的吃包子,一边吃,眼泪一边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她觉得噎,就了口水,将包子强送进胃里,食不知味的吃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回到床上,倚靠在床边休息。云瑛想着,她来这里本也是奔着好好往生,既然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光害怕是没有用的,赵彦之现在对她的态度也说明了她很可能很快会离开这里,能有时间把身边人的去处安排妥帖,也算成全了她们待她的一片真心。
赵棋还是隶属暮家军营的副将,连带着一起来的二十个兵将自然不需要她操心,她若嗝屁,直接回暮家军便是。她出嫁时,暮言给她安排了几十个小厮丫鬟,还有她花钱培养的十位佳人,这些人的去处可以交给桂嬷嬷。桂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她死之后,重新回到皇后身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云瑛再给她多备上些养老钱,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安稳。就剩下秋月了,秋月该怎么办啊,她连个家人都没有,云瑛犯了难。想了半天,还是先把手头上现有的银两清点了一番,真是万幸,她现在是真真不缺钱了。她的嫁妆是暮言亲备的,多精致排场是不能够了,毕竟赵欢柔也没给暮言留下太多的准备时间,但是真金白银是真多啊,又加上她阿娘留下的嫁妆和她自己准备的,所以她的陪嫁算得上富足。
桂嬷嬷年龄长,历练多,儿女都大了,多给她些傍身钱保障晚年生活云瑛是很放心的。可是秋月才十七啊,搁到现代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呢,给她留下太多的钱,她又没亲人看顾,从小又没离开过云瑛身边,见过最坏的人应该就是赵欢柔一家子了,哪里见识过谋财害命、口蜜腹剑的男骗子,这要是着了骗子的道,骗财骗色、骗身骗心最后再丢了性命,想想就够叫人害怕了,秋月当真是最难安排的。云瑛想着,要不先把秋月安排到香香饭庄去,让她和黑牛阿叔学学简单的菜式,再和掌柜的学学如何理账目,给她留下间地段好的茶坊作为生计根本。毕竟茶坊主要是卖茶和点心为主,不会太累,天都城也有女娘子经营茶坊,这样就不会显得秋月和别人有太大的不同。云瑛也想过把秋月托付给赵棋,赵棋对秋月是有心思的,但是又觉得这也是不妥,赵棋和秋月身份上差着太多,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自古难有好结果。云瑛想若是自己活着,这两人若是情投意合,她做媒人,再给秋月备够了嫁妆,也还能行,可现在她自己都过得朝不保夕,如何还能给他人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