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走得很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官道上到处都是山坡田地里面冲刷出来的淤泥,还有许多风吹倒的树木、刮落的枝干、巨大的石块散落在道路之上。因为高飞的事情,赵棋将军这次特意多带了一队人保护云瑛小姐。这些人在前面清理障碍,赵棋驱赶着马车在后面缓缓前行。耽误了那么许久的时间,云瑛倒有些饿了,想着一会到了香香饭庄,一定要请大家吃顿好的,马车颠的她泛起了瞌睡。
“这位大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妹!求求您!”赵棋正赶着马车,从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浑身泥污的孩童,孩童哭喊着求他救命,孩子的身上脸上全是泥水,根本辨不出容貌,赵棋本能警惕。
“小公子是遇到何事?需要在下帮忙!”赵棋回应。
男童看见了赵棋的脸,觉得好熟悉,又看了下马车,这不正是云瑛阿姐的车架,男孩哭喊道:“将军,求您救命啊将军,求您了,请阿姐救我小妹性命!”他边说便要去开马车的门。赵棋拦下男童,他实在是辨认不出这孩子是谁,他口中的阿姐又是谁,手一推,孩子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男童哭的更凶了,从怀里面掏出了云瑛上次给她的腰牌。“将军,这是云瑛阿姐给我的腰牌,她告诉我有难处,便去寻她,您看下,她一定会帮我的!求您了!快点跟我走,再迟来不及了!”小童边哭边抓着手里的腰牌递到赵棋那里。云瑛瞌睡着,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声,打开窗子看到马车边上坐着一个浑身是泥的小人儿,她以为是马车撞到了人,让秋月赶紧打开了车门,查看情况。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哭了?”云瑛轻轻皱着眉头担心询问。那孩童听见云瑛的声音,一下子又要往马车里面钻,嘴里不停的喊着:“云瑛阿姐,我是白术,求您救命,求您救我阿妹性命!”边喊边哭。云瑛听见了白术的声音,赶忙跳下马车,三两下用袖子抹去了他脸上的泥水,一看还真是。
“先别哭,好好说话。你阿妹如何了?”云瑛看到白术哭得说不出话来,实在是着急。
“我…我阿妹被冲垮的房子压住了,那房梁太重,我和其他同伴都搬不动啊。阿姐,求求你了,快点去救救她吧!”白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跪下给云瑛拜拜,当即被云瑛拉了起来。这真是要命的大事,她得赶紧去救人。
“好白术,你听阿姐的话,你带着秋月阿姐和阿姐家的其他哥哥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药庐。阿姐和赵将军骑马先回去救你的阿妹,这样可行!”云瑛柔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白术,白术应声好。
云瑛让赵棋将军用最快的速度将马车拆卸掉,只留下马匹,又嘱咐秋月照顾好白术,交代完这些便和赵棋将军快马奔向药庐。
云瑛为了节约时间,赵棋骑着马带着云瑛就冲进了院子,在小药童们的指引下,俩人很快就到达了山腰一座被泥石冲垮了半边的屋子。旁边有几个小童不停的挖掘着,奈何孩子们的力气小,挖了那么久还是没能将人救出来。
“阿哥,阿姐,白芍和茯苓都压在房子下面了,呜呜…”一个小药童边哭边说,其他的小童们听见一个哭的,也跟着痛哭起来。
云瑛来得路上已经想了好多个营救方案,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脑海里回忆着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蓝朋友们的救援画面。这些孩子们现在只能靠她了,她必须行,强作镇定和小药童们说道:“小朋友们,现在阿姐和阿哥要救人,你们一哭我就听不见白芍和茯苓的声音了,大家现在都不要哭了,去把药庐能够挖掘的工具都拿过来好吗?”当归听了之后,最先行动起来,他看起来和白术差不多大,下面小的孩子都很听他的话,在他的安抚下,小童们都安静了下来。
首先要确定孩子们被埋在什么位置,确定好位置才能事半功倍。她想起来白术和她说的房梁太重,他抬不动,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在房梁的附近。云瑛和赵棋两人小心翼翼的环着房梁外侧一圈一圈的向内巡视,云瑛边走边大声含着两个孩子的名字。“白芍、茯苓,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她喊完一句,停顿一小会,她害怕孩子受伤,发出的声音太小,又下着雨,她听不见。“听见了就咳嗽几声,敲几下石头!”云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喊着。终于她听见了几声连续的咳嗽声,她和赵棋趴在倒塌的房梁两侧,顺着缝隙,看到了其中一个孩子,她被卡在房梁与几块大石块的中间,她能咳嗽,还有呼吸。云瑛借来了火把,顺着光线向里面更深处瞧着,她发现了另一个孩子半截子的身子,有一半掩在泥土里面,任凭她怎么叫,那个孩子都没有回应。
确定好了位置,赵棋和云瑛找来石墩子将房梁固定住,防止房梁二次下陷。没多时白术和暮家军营的将士们就赶到了,不愧是暮言挑出来的精兵强将,脚程快到超出云瑛的想象。他们一听是急令,生怕耽误时间,直接抱着白术就跑,一路狂奔,秋月在后面跟着跑了一路差点断了气,眼看着他们进了药庐,她和他们还差着一大段路程,秋月颤巍巍的坚持到药庐门口,已经爬不大起来了。
云瑛和赵棋将孩子的位置告诉了将士们,这些男子常年习武打仗,力气有的是,没一会功夫,两个孩子就被挖了出来。其中一个唤作白芍的还有哭声,有白术亲自照顾。云瑛直奔那个已经没了声响的孩子,无论云瑛怎样呼喊,她都没有反应。茯苓的脸上尽是泥土,口鼻中全是,云瑛抓紧用手给她清理鼻孔和嘴巴的的淤泥,那孩子身上冰凉,云瑛已经很难摸到她的脉搏。她俯身以口对口,捏住孩子鼻子两侧,往她嘴中吹起,双手交叠,在孩童的胸部进行多次按压。反复数次,那孩童依旧没有反应,云瑛心里十分害怕,她唤赵棋派人速去寻公孙药回来,再派人去集市药坊铺子里面请个郎中回来,这个孩子耽误不得。
派出去的人还未动身,公孙药和石砺已经回来了药庐。云瑛跪在雨中为茯苓做人工呼吸的一幕正巧被二人撞见。公孙药看到云瑛带了一众精兵,抢占着他的院子,倒塌的屋子,满院子的狼藉,一群哭唧唧的孩儿们,还有被云瑛压在身下教训的孩子。公孙药简直要发疯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记恨他如此之深,挑了这么个大雨天打上门来,他恨不得冲上去打死她。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得,公孙药飞快跑过去,重重的踢了云瑛一脚。云瑛正在给孩子做心肺复苏,这一脚直接把云瑛踹到几近晕厥,倒在地上已然起不了身。最先反应的是石砺,在公孙药还想要再伤云瑛之时,石砺赶紧制住了他。石砺急声斥责:“阿药,你为何要伤她,她刚才是在施救。”石砺年少四处游学,曾见过有人溺水,常住水边之人用此法,可唤醒昏厥之人。赵棋刚才在门口遇到了腿脚暂时不听使唤的秋月,他把秋月掺进来耽误了一会功夫,自家小姐竟被踹翻在地,赵棋怒不可遏,他家小姐如此善良,竟遭如此对待,就算是毒医又如何,拔剑就劈向公孙药。石砺虽然内伤严重,但不使用内力,身上的拳脚功夫还在,几下帮公孙药避开了要害。将士们将石砺公孙药围住,任凭赵棋在圈中与石砺对战。秋月看到倒在泥水里面的小姐,哭得惊天动地,白术和其他小童被阻隔在了圈外面,公孙药根本听不到解释。
云瑛淋了这么久的雨,又加上救人,这会还挨了重重一脚,她的体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但公孙药回来了,那孩子便有救,她在秋月的帮扶下,挣扎着从泥水里面爬起来,胡乱的抓开一个将士,冲进了包围圈。她想告诉公孙药快去救人,可是人已经迷糊的分不清谁是谁了,对着还在纠缠的两个人就扑过去了。石砺看到雨中女子摇摇晃晃朝他这个方向扑来,怕她再次摔倒受伤,更怕赵棋的刀剑误伤了她,石砺硬生生用后背顶住了赵棋一记猛拳,旋身将云瑛护在怀抱之中,快步撤退。
云瑛也不知被谁揽在怀中,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太虚弱了,眼睛都要睁不开,小手紧紧扯着面前人的衣襟,艰难又微弱的对面前之人说道:“快…快救人…救人…快!”说完便栽倒在那人怀里,石砺顺势将这团可怜的温软香玉小心抱起,怕她被雨水淋到,一只手扣住女子的外肩向自己的肩膀靠去,石砺弯着上身,用最大的角度给怀中女子遮挡绵绵雨水。
赵棋看到石砺怀里抱着昏厥的小姐,哪还敢再战,生怕石砺一怒掐死了云瑛,一时慌了精神,当下丢了佩剑,跪下恳求石砺放过云瑛。刚才打的有多狠,现在赵棋就有多屈辱,但是小姐绝对不能有事,不光是因为暮言大将军的嘱托,而是她那样良善美好的女子,不该总是被噩运惊扰。赵棋宁可自己战死,也想要护她周全。
“阿药,快去救孩子。”石砺沉声对公孙药喊道。
“将军请起,你我两处定有误会。还请将军等公孙先生救完人我们再行分说。”石砺从容应对赵棋,他嗓子清冷,腔调悦耳,隐隐有种山河百川的肃穆气势。
即便如赵棋这种身经百战的强将,经过刚才一番交锋亦是觉得石砺身份定然不简单,两人对战之时,那人并未使出全力,多数是在避让,若不是云瑛小姐突然闯进来,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所伤。那人武艺深不可测,气度超然卓尔不群。赵棋以为他会以云瑛小姐作为人质威胁自己,可现在看来并没有,而且看得出来,那人还很保护云瑛小姐。
秋月看到雨中有个男人抱着自己小姐,吓得腿都好了,赶忙冲过去就要把小姐夺下来。石砺不理会,稳稳抱着云瑛朝着内屋走去,直到把云瑛送到屋内的软塌之上,才对跟在后面的秋月和赵棋言语道:“莫在让她受凉。”秋月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不凡的男子,连声音都那样动听。人惊讶的都忘了出声,还是赵棋反应过来,应声便出去给云瑛寻干净的衣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