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星云,仙女座γ。
在辉光闪耀的橙色巨星上,正举行一年一度的神祀。
曾被破坏的祭坛已然重建,莹白柱廊竖起,将规模扩张了数倍的祭坛围拢成一个扇形,而雕刻着巨人与怪兽战斗纹样的浮雕壁、橄榄枝和花环则按照一定规律装饰在台座、小廊和饮台间,高举玉石酒杯的奉像摆在每一个拐角。
中心的扇钉处,供奉着七百年前降落此地的巨大天外陨石,陨石表面逸散着点点的蓝光粒子,慢慢融入伫立前方的巨人。
艾丝美拉达八世低下了视线。
作为第八代神明力量的继任者,她站在祭坛中心处听着同类狂热的祷词,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直到所有对来年的祝颂、对神明的感恩结束,她才伸出了属于光之巨人的手。
拿起面前的石杯,她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让她喉咙发烫,但她还是维持着平静无波的模样站立在祭台最前方,遵从先祖的教诲,在炽热的目光下完成了神祀的要求。
咽下供奉,她能感到后方陨铁对她的回应,那是艾丝美拉达一族最大的秘密,也是她这一年最为幸福的时刻——在此聆听神明的心跳。
在这之后,馥郁的酒香将飘散整整七日,艾丝美拉达人没有节日的概念,将一年的狂欢都留给了神明。
艾丝美拉达八世放下石杯,又拿走了另一杯。
她必须飞到星球之外再悄无声息地返回,变回作为王族的模样,在人民面前说完最后的祝词,神祀才算结束。
上升的途中,她看着空旷的银河——他们作为人类正试图突破的界限——回忆起先祖的告诫:星球外本应是铺天盖地的锁链和暗淡的星光。
艾丝美拉达八世对此没有概念,她得到传承时,锁链已经收回,永夜的天空也变成了日夜轮转的模样。
但她知道原因。
蓝黑的巨人在人类看不见的高度转了向,冲着星球的另一侧飞去,那里存在着一颗高耸的生命之树,同时也是锁链的巢穴。
她高速穿行,躲开途中怪兽的攻击,很快来到树的顶端,那些昔日遮天蔽日的锁链正聚集在这里,而中心则是无法直视的光。
有笑声从锁链缝隙里传出。
“就这么嫉妒吗?”那声音说。
明显的嘲讽让锁链发出恼怒的铿锵声,而半空中,两条分离开的链条正小心地摆弄着一个翠绿的光屏。
“别这么想,没有我带来等离子光,你撑得到现在吗?”那声音接着说,“不过实时发送功能已经被我破坏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和她说话。”
“哪怕是装成我。”
被事实激怒,锁链猛地挥舞而去,却被薄薄的光盾阻挡,只能做出无能狂怒的样子。
落地的艾丝美拉达八世顿了顿,虽然得到传承后她就开始直面了这两位的抗争,但面对这样的场面仍有些畏惧,只是上前,小心地碰了碰锁链。
如蛇般的链条很快激动地围上来,每一年都如此重复,却又在环绕一圈后失望离开,继续去摆弄那块老旧的光屏,连带着对嘲讽者也失去兴趣。
锁链撤离,里面的身影也露出了真容,那是红纹的巨人,大面积的狰狞灼伤醒目,掌心捧着一束刺眼到让整个行星的可见度都足以上升的光。
他坐在中央的树轮上,计时器是半碎裂的模样。
他抬头,看着到来的继承者,有一两秒的恍惚,但很快露出了笑容,
“现在终于像一点了。”他笑着评价道。
艾丝美拉达八世继续沉默。
她不知道红巨人的来历,只知道是对方的到来让星球外的锁链消失,曾昏暗的天空也变得明亮。
而先祖告诉她,她需每年来送一杯供奉。
递上石杯,对方一如既往只闻了闻,“...还是差了点。”
而后凝聚着美好祈愿的酒液被随意地打翻在地,高台上的奥动了动手指,将新的知识交付给她。
曾经是种植、建造、勘测...是足以让艾丝美拉达人摆脱蒙昧的知识,而现在,是一份机器武士的图纸。
“啊,不知道现在的你们做不做得出来,不过是我花了好久才设计的,用来做武装力量也不错吧,别老是去浪费她的能量了,”他碎碎念地说。
“虽然比不上贝利亚的那些,不过他也没给出去不是吗?本来都是打算好等战后再...谁知道等离子火花的副作用是这样呢,真伤心啊,亏我那么辛苦地弄昏了守卫奥。”
对方说的话,艾丝美拉达八世理所当然听不懂,她也不需要做出回应,毕竟那“不像神明”,她只需要沉默地收起图纸,算好时间,一步一步地退出星球的核心。
那些细碎话语直到她回到祭坛,变回作为人类的艾丝美拉达王也没有停止。
直到远处的光屏响起定时发送的响声,高台上的奥才停下唠叨,露出笑意。
计时器的裂痕又多了一条,但如翅膀般的红色标记一闪而过,如同出现在他周身护盾上的标志,把被灼烧的生命牢牢护住。
“为什么不愿意再多承认我一点呢?”他对着空气苦恼道,“帕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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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菲抿了抿嘴角。
站在自己的休息室门前,他看着曼望过来的眼灯,才想起他们的约定,但对方似乎来得早了些。
当然,这不足以成为他发愣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在于对方怀里的奥。
熟悉的过于贴近的姿势,是这七百年磨合的成果。
从攥着手腕的提防到好不容易试探地放下防备,他曾为多次此感到脸热,在被依靠的同时不敢伸手回应,却也不愿推开。
明明前辈是那么难接近的奥...为什么会?
佐菲感到疑惑,但还是轻手轻脚地进了休息室,用奥特念力无声地关上了门。
而仍被紧紧依靠胸膛的曼看他似乎不打算接手的样子,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呼吸的变化让怀里的奥不满地蹭了蹭,成功地让他又成了僵硬的石像。
佐菲坐到对侧的椅子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但还是做了嘘声的动作。
距离前辈上次休息已经过了很久了,要是轻易挪动或吵醒对方的话,估计前辈会因为起床气而暗自难受吧。
他打开光屏,开始用极轻的动作处理文书,但透过半透的文字仍能看到阿尔法靠在弟弟怀里休息,手臂紧搂着腰,头埋进了胸膛。
这实在算得上是奇怪的体验,他平时和前辈有靠这么近吗?
而那些处于记忆死角的表情,对方的睡颜原来是这样的吗?安心的、放松的...对依靠的奥如此信任的。
佐菲晃了晃神,还是把计时器内微妙的情绪压了下去,他很快就有意识地强迫自己沉浸到文书里,让一旁仍处于茫然状态的曼稍稍松了口气,他不至于感受不到来自兄长的明显注视。
怀里,温热的体温过渡而来,连带着吹在计时器上的微弱呼吸,曼顺着对方的脊背,有一秒在哄小奥的错觉。
他在不满的磨蹭里叹了口气,放软了胸膛,哪怕他根本不了解这位常从养父母和兄长口中听到的阿尔法,也很快领悟了对方的偏好。
虽然这偏好实在有些难以言说...兄长和对方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曼感到惊讶。
自他成为养子以来,从没见过这位兄长和别奥过于亲近的样子,对方总是沉着冷静,同时保有一定距离感,哪怕对作为新的家庭成员的他刻意关怀,还是能看出一定端倪。
“...佐菲。”
略带沙哑的呼唤,曼一愣,与几乎是立刻脱离出工作状态的佐菲对视,又在对方难得显露尴尬的表情下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句梦呓。
他低下眼灯,感觉到这位熟睡的前辈奥手似乎圈得更紧了,按照对方刚才的反应,是把他当作兄长了吗?以至于连梦里都这样呼唤他。
他和兄长的纹路的确很像,且同为银族的遗孤,连第二性征也相同,但奥特一族并不以外表认奥,而是靠光的波长。
...所以对方为什么会认错?
曼沉默不语,安静地、且充满学术精神地思考着对方认错的原因,并且在接下来的数个宇宙时里明白了这位前辈奥不仅可能患有光纹识别障碍,并且睡眠习惯不太好。
和从小就会接受相关教育的奥不同,对方会说模糊的梦话、喜欢时不时地变换姿势、还会在他稍微动弹或者僵硬身体的时候用无意识的小动作表示抱怨——这让他再次收到了来自兄长的歉意。
直到看到胸前缓慢亮起的晕黄光芒,曼才从思考中回神,意识到对方终于快醒了,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考验。
胸膛前被挤压的力度猛得消失,冰冷的空气迅速挤入空隙,让被捂热的皮肤表面感到些许不习惯。
曼对上仍有些惺忪意味的眼灯,听到了和梦呓如出一辙的呼唤。
“...佐菲?”
他冷静回复,
"我不是,我是曼,初次见面,阿尔法...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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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本以为他的否定会得到一个尴尬的道歉,对方说不定会瞪大眼灯吓到跳开,然后缩到一旁真正的兄长身边。
不得不承认,他在说出话的那刻稍稍期待了这一幕,并且想看看兄长尴尬解释的场面。
但事实是,听到回复的阿尔法歪了歪头,连冷淡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化,眼灯里明显得表达出了不相信。
哪怕一旁的佐菲本奥立刻放下公务过来,低声地唤出“前辈”,她的眼神也只是从无奈的“佐菲在开玩笑吗?”变成略带惊讶的“佐菲学会分身了吗?”
虽然的确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但完全没有靠错了奥的自觉。
曼看着拉着对方的手认真解释的兄长和似乎难以理解的前辈奥,在发现两奥融洽到完全插不进话的氛围的同时有种期待落空的失落。
“...所以,是兄弟?”听完佐菲长篇大论的解释,阿尔法闪闪眼灯,总结道。
她侧过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何为正常反应,轻声表示了歉意,但曼也意识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有了变化,变成了和对外的兄长相似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距离感。
奇怪的前辈奥,曼想,觉得计时器内微妙的怪异感是合理的,毕竟对方刚才还靠着他睡觉。
他想要起身告辞,却又想起本来的来访目的,示意地看向佐菲,得到了之后再谈地摇头。
看来他这次的来访是一无所获,曼想,却对可能到来的未来学生多了几分期待。
“那么,下次见,...阿尔法前辈。”
结果是得到了相当冷淡的回应。
曼不介意地推开门,没多想自己有意喊出全名以示区分的小举措。
作为仍在读的奥,他可是还有很多学术研究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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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曼没想过自己会在奥特图书馆遇到阿尔法。
明明按照兄长的说法,对方似乎并不是个喜欢学习的奥,甚至很抵触。
而这也是他第二次在传闻外与这位前辈奥接触。
“佐菲?”
听到仍然错误的问候,他顿了顿,竟然没感到多少意外,只是把本打算沉默路过的脚步停了下来。
面对那双暂时没有距离感的眼灯,他沉默了几秒。
而后他默默把手里的《光纹识别原理》放了回去,拿起一旁的《支援要点100条》,回应道,
“是我,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艾丝美拉达(银河帝国那个
图纸是詹伯特
曼佐菲和赛文一般互相叫本名,这里曼私设计时器里偷偷喊兄长
以及打滚吸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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