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消散的那瞬, 季向蕊被时鉴亲密地搂在怀里,任由他发烫的气息逼走流连耳边的凉气,染得她耳根都一阵烧红。
不经意间的回应举动, 季向蕊抬手环抱住时鉴的腰, 把脸蛋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她没说话,复杂纷涌的情绪却如是被羞赧愈加支配。
这话的额外意思太过明显, 是直截了当的暗示, 季向蕊想装不懂都不行。
她闷闷地安静了会, 不管不顾就是拿脑袋去拱他,小声说:“现在不行, 时间不对,我不听。”
时鉴虽是抱着她, 但突如其来的冲劲,他没稳得住脚, 朝后退后了步,正好后背抵上身后的木质栏杆。
即便腰间倏然撞上,他也是低笑了下,俯身唇边擦过她的耳骨, 吻出流连的暧昧气息, 依旧是哄她的低语, 套话问:“那什么时候行?”
季向蕊默了几秒, 心里那只风筝眼见着就要随他摇曳, 她眼疾手快地一下揪了回来。
反正现在不行!她那钱还没凑够呢!
季向蕊无奈自己感官太过敏锐,这么一亲,居然被逼得快要就此生出颤栗。
她胡乱地抬手抓了抓耳朵,眼睛眨巴得快,但就是没敢抬眼看他, 含糊态度地瓮声说:“不知道,就是时间不对。”
季向蕊说完,反推着时鉴的手臂从他怀里挣出来。她没想着丢下他,转身就拽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最后那半圈,他们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位,无言相对地始终在往前走。
季向蕊闷着气。
而时鉴则是望着她扎高丸子头的后脑勺,看了好久,唇边都没能压下散漫溢出的几分淡笑。
*
几天后,时鉴在训练场带学员的最后一组射击训练时,医院来了电话。
是好消息,高游醒了。
只不过,因为高游先前中期戒断到了试行期,突然又碰上加量摄入高浓度的毒品,所以他就算现在醒来,意识也十有九成地会处于恍惚。
秦璇有尝试着和他先做认知的交流。
像高游这样的病人,大概率会存着戒备心理而选择不给任何回应。现在的他,只想见想见的人,只想说想说的话。
所以秦璇和他交流再多都比不上时鉴的出现。
时鉴手头的训练工作结束后,即刻动身去了医院。
向阳的病房里,明朗光线彻头彻尾地笼罩过每一处隅落,将前几日阴天的所有低迷都尽抛尘埃之后。
时鉴推门走近,高游就面无表情地睁着眼,躺在床上。
起先,高游还以为是例行进来的医院工作人员。
但就在余光扩散的下一秒,他一眼注意到时鉴的身影,艰难地手臂撑力,试图坐起身,直面对他。
时鉴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完全排开了该有的客套,直截了当问:“你说想见我?”
高游紧张地探头去望门外,确保没人在外面蹲着听话,才警惕性稍有放松地说:“你帮帮我。”
时鉴和他从来就用不到“帮”这个字,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高游嘴里听见这个词了。
他不耐地抬眼,眉眼漫出的目光挟着锋利,含刃般地扎在他身上,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给你打了电话!”这是高游现在逃出医院的救命稻草。
他很清楚,一旦医生那边同意他出院,他离开去往的下一个场所就是戒毒所。他不想进去,他绝不能再进去。
这一趟要是再进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花多久能从高墙厚瓦的束缚里攀爬出来。
但这话落到时鉴耳里,显然毫无占理的依据。
时鉴和高游没拐弯抹角:“你自己应该清楚,你早前吸食毒品就成瘾,这次血液更是高含浓度。如果这次没有及时救你,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你的戒毒已经到了强制戒毒的地步,谁都救不了你。”
“不!你不能这样!”高游一听到“强制戒毒”四个字,瞬间就慌了,“我帮了你啊,你不能这样置我于不顾。”
“置你于不顾?”时鉴觉得这话很好笑,“当时游轮的监控都拍下来了,你当我调不出来?你既然暗中告诉我可能会有危险,那你的出现点,为什么就在她的身后?”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接下来的答案:“你说有人要抓她,那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这件事上,高游必定是有理也说不明白。
就因为贾新安和他谈的条件,是只要他拿那个女记者去换,他以后就再不会受贾新安的威胁。
高游原先当贾新安是在说废话,不想搭理。
但贾新安手上捏着高游当年参与运毒贩毒的证据,所以但凡哪一步出了错,高游根本洗脱不了嫌疑。
于此,就算高游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想要和贾新安对峙,都因为把柄被握在他手上,而只能束手无策地被他摆布。
高游现在只想摆脱,过点正常人能过的日子就好,偏偏贾新安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高游承认,当时的他的确是脑子糊涂,才会将错就错地选择一个最不能够的选项。
可他现在后悔了,也反省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就此安分来赎罪的机会吗?
时鉴给他的答案是,做什么事,就必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高游希望破碎。
他苦笑着看向踢开椅子,径直起身的时鉴,最后那点少许的可惜摆在脸上,有意引出两人这几次见面必定会聊的话题。
“还好碰上的是我,是我无能,不过这一次是好结果。下一次,真就未必了。”
时鉴听得皱眉。
他没再和高游有再多一句的对话,很快,病房空落得又只剩下高游一个人寂寥凉淡的气息。
后面的路,高游猜的没错。
没人救他,他只能回到原先的戒毒所,进行强制戒毒。
就此,高游和贾新安断了联系,同时也和国外那些事彻底撇得干净。
像高游这样做事手段犹豫,而被男人主动抛弃的人,已经不是一个。
*
彼时的国外,阿耶于和意瓦图交相边界的一家食品对接厂里。
周霄下面的人已经在这边等了多天,不仅联系不上原先的运货方,更是连贾新安那边都已经联系不上。
消息传上去的时候,周霄正好带着程南荨在酒吧后面的穿巷里治疗腿上的伤。中间这段时间,不仅国内动荡,国外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
原先马加革和阿耶于交界的那处厂区,就是程南荨待了五年的厂区。
在上个礼拜的暴雨歇过后,连三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间隔,就接连遇到两次枪支袭击。
就在程南荨和Cathy走出库区的下一瞬,如果没有Cathy失误弄到旁边高立的铁牌,铁牌倒在程南荨面前,帮她挡去大半边身子,不长眼的子弹可能射中的不是她的脚踝,而是直对致命要害。
随即的异常混乱,是程南荨没想到的额外境况。
程南荨是会举枪的人,也碰到过很多较之更严重的情况。
所以她可以做到受伤也临危不乱,但Cathy不是。枪声就在耳畔,Cathy当场就吓得双手捂耳,不敢乱动。
偏偏那天还是出货的第一天,周霄唯独那天不在。
因此一定程度上,程南荨的后期推断,那些人不可能是周霄的人,那些人知道她的存在,就是朝她来的。
程南荨现在处于寡不敌众的情况。
她不确定后面是多少人,但有一点能确定,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周霄不仅保不了她,更保不了自己。
所以在无人经过的穿巷里,周霄亲手给程南荨敷上药的那刻,程南荨想都没想,伸手阻拦。
她知道现在跟在周霄身后的那些人暂时算是他的人,她没避开,选择正面相对地说:“你该收手。”
周霄仿若闻所未闻,手上继续的动作虽不温柔,但也不算粗鲁。
程南荨皱眉看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下一秒,周霄准备起身,程南荨却还准备接着往下说。
但周霄没再给她机会,抬手就是掐住她下巴,耐心欠奉地警告她:“Don’t let me hear that again.(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
程南荨却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还留着我?你想得到信任,就不能放我走。只要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一天,你就能稳当直上一天。周霄,算盘我帮你打精,我配合你,你也该适可而止。”
周霄拿起桌面上放置的刀。
明明整洁到泛着光泽,他却一成不变的动作,用手巾在慢慢擦拭着刀锋,刀面,还有刀柄。
那把刀照出了他久积的重戾,程南荨却不怕。
她知道最近是他们走货的高峰期,是他最不能出错的时期,却同样也是他最好脱手的时期。
所以在长久的沉默后,程南荨忍着脚踝的痛,同样起身,挺直背脊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说:“你该回去。”
周霄依旧置若罔闻。
接下来的话,程南荨嗓音极淡,是只有周霄能听到的语气。
“还有人在等你回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细微至极地,他的眉眼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