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很快就到了晚上,维罗妮卡也在一阵接连不断的婚纱和首饰搭配尝试中成功被累得不想回去,选择当晚在卢西恩的小屋里暂住一夜。
“我是真的没想到结婚竟然会这么累,”维罗妮卡懒洋洋地窝在壁炉边的一堆靠垫里,随意翻着卢西恩刚刚在图书馆里整理完的一本诗集,看书的间隙,她抬头看了看正在桌边写着什么的恋人,感慨地说道,“我可真羡慕你,卢西恩,你的礼服比我的简单多了,也不用像我这件不停调整配饰!”
给她最后调整礼服、挑选饰品的事情惊动了包含赛丽娜公主在内的所有王室后辈们,就连八岁的小里昂都跟着母亲一起过来,小声地说着她身上哪一件首饰看上去更好,还会经常因为意见不同而和对方吵起来,吵上几句就约到门外的比武台上。
“婚礼完成之后就会轻松多了,”卢西恩将手里的羽毛笔放下,有些无奈地叹息道,“有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很难集中注意力——这些等到明天再完成吧。”
“如果这是一件很着急的工作,我就先去房间里休息……”维罗妮卡有些舍不得自己手里的那本诗集,它讲述了一位曾经与巨龙搏斗,拯救过风暴要塞的勇士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把这个拿回房间慢慢看的话……”
“不,我今天已经没有工作了,”卢西恩立刻从自己的小书桌边站起来,“这些工作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克林斯阁下也没有限制过我将它整理好的具体时间,我决定今天晚上陪着你,什么也不做了。”
“真的吗?”维罗妮卡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们接下来真的什么都不做吗,我还想着……”
说到这里,她苦恼地低头摆弄自己的头发。
“是想要做些其他的吗?”卢西恩笑着说道,“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陪你。”
维罗妮卡认真想了想。
“可以教我弹竖琴吗,卢西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对他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弹竖琴的样子很好看,很喜欢看,所以……”
“当然可以,”这样可爱的请求让卢西恩欣然同意,他拿出自己的竖琴并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我先教你竖琴的音节。”
断断续续的弹奏声很快响起,然而在教了她一会儿之后他就发现,她确实是真的想要从他这里学会这种技能,却意外的实在是没什么音乐天赋。哪怕她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记住每一种音节和符号的写法,也很快学会了读懂乐谱,但她真正去弹奏乐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却经常和乐谱中写的那一种大相径庭。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维罗妮卡苦着脸将头靠在竖琴的柱子上,小声对卢西恩抱怨道:“我明明已经按照乐谱上写的全都弹对了,就是发不出你刚才弹出的那种声音,为什么会这样……”
“不用急,慢慢来,”卢西恩失声笑了,将某个仍在尝试着摆弄竖琴的姑娘抱进怀里,阻止她继续弹奏下去,“你已经学得很快了。”
就是在弹奏乐曲的时候也像是在配制魔药一样,每一次都在努力做到分毫不差而已。
“哎……”维罗妮卡突然被人偷袭抱走,一脸懵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继续去碰那些琴弦。发现是谁干的之后,她垂头丧气地向后一靠,暂时放弃了继续学音乐的打算。
下一秒,一阵冷流仿佛从灵魂深处传递过来,让她全身一颤,接下来,就是接连不断地因为那冰冷的感觉而颤抖不已。
倘若换了平时,她这样异常的反应必定会让卢西恩很快留意到,却不想她在勉强压下那种心慌之后才发现那个抱住自己的人像是被某种存在给吸引了,又像在和自己脑中的某个东西搏斗,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面上有隐忍的痛苦神情不时浮现。
维罗妮卡尝试着叫了他几声,又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卢西恩却像是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正在尝试着用自己的努力对那种力量进行摆脱,却又暂时对它无济于事,只能勉强维持住某种脆弱的平衡。
他很快就将她松开,目光呆直地站起身来,不受控制地跌跌撞撞走出小屋,走到一半,却又像是有些清醒过来,挣扎着想要让自己走回去。为了让自己不再继续不受控制,他不得不紧紧握住了小屋的门框,用力到指尖发白。
这样的情形简直太不寻常了,维罗妮卡毫不迟疑地立即起身,从背后紧紧将他抱住,在他拼命压制着不想伤害到她的微弱挣扎中阻止他继续向前,脑中凝神思考着,不断闪过许多自然之心冕下在笔记中提到过的方法,又很快就选定了其中可能有用的一个。
她沉下自己的意识,用古通用语念起那句沟通灵魂的咒文。
值得庆幸的是,她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就误打误撞地将那种灵魂魔法成功用了出来。
双方的躯体很快就不再成为灵魂的阻碍,维罗妮卡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附着于灵魂形态,透过被捆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锁链隐约看到卢西恩体内那只正在不停挣扎着,似乎是想要摆脱什么的天鹅,而那枚让它痛苦的源泉却是一粒从未见过的黑色种子。
它像是不停在尝试着钻入他的灵魂,又被天鹅本能的防御阻挡在外,随着天鹅的挣扎愈演愈烈,双方也陷入了某种古怪的僵持之中。
如果灵魂也可以使用魔法或是操纵烈焰权能的话……
这样想法苏生的下一刻,那只被束缚在金链中的红色小鸟周身就凝聚起火焰。它们被金链疯狂反扑阻止着,却还是固执地凝聚起微弱的一丝,被她勉强控制着向那枚种子发起攻击。
小火球与黑色的种子骤然相撞,黑色种子酒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飞快地燃烧着,数次试图反扑却失败。在燃尽那点被她传递出的烈焰权能之后,剩下的那点黑色雾气也很快就被天鹅本有的魔力排斥,消散无痕,只是那只代表着卢西恩灵魂的天鹅似乎被烧乱了羽毛。
现在看来应该是……安全了吧?
在身体陷入高热,被迫关闭灵魂视角之后,维罗妮卡抬头看了眼转过头来将她抱住,发梢似乎多了些灼烧痕迹的卢西恩,默默在心里想着。
另一边,狭窄的白桦木屋里,黑发女人被打断了歌声,不禁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
“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成功排斥了我的嫉妒之种,”海妖懒洋洋地整理着自己的黑发,它们已能够将她的身体完全遮盖,随着她梳理的动作柔顺地缓缓垂落至地面,化入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黑雾之中不再可见,“看来,这里竟然存在着另一个就像当年那个家伙一样能力的人——北境啊,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你当初的提议不错,我可爱的小奴隶。”
“如您所愿,莉维娅大人,您所需要的力量已经……啊!!”黑袍青年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又在一阵强烈的痛苦中如虾米一般躬下身体,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容。
“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为了你对海妖的欺骗,这可不是一个听话的奴隶应该做的事情。”海妖懒洋洋地抬起手来,向青年袒露自己未着寸缕的柔软躯体,手指在他眼前轻点,化作一面漆黑的水镜,水镜中向他展示出一张全新的,丑陋至极的脸。
“他”的脸皮浮肿青黑,满是松垂的肥肉,巨大的鼻子似乎占满了整张脸,挤得那双小眼睛想是一直睁不开地藏在眼皮里;一个巨大的,直向前凸的下巴挂在“他”面容下半部分,看上去像一个多余的古怪肉球,就连说话的时候,青年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在不停抖动着。
——原来,他的生命……他的一切,真的就像这样永远被操纵在这只海妖的手中了吗?
她已经获得了他的爱情与效忠,他为她收集能量,而她却只会在这每一次的交易中面带嘲弄的表情看着他,不断让他去为她抢夺其他的,将爱情给予他人的男人……
这让他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强烈的不甘,长久以来第一次猛地抬起头来,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向那位坐在自己面前,犹如局外人般悠闲看戏的美丽女子。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那女子惊人美艳的面容略带嘲讽地微微笑开来,像是对他这样的反应感到有趣,又有些新奇——唯独没有任何给予他的同情与爱意。
“这就是你以后的样子,我可爱的小奴隶……啊,这样强烈的愤怒又是从何而来呢?你只是需要在此之后借用一些我的力量来维持住你原本的模样而已,这不会对你以后的生活产生任何变化,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用你收集来的力量从我这里交换美貌——让你变得在那些女人眼中更加有魅力,超越你嫉妒之源的那种长相,”海妖微微一笑,红唇微张,像是因为对方那过于剧烈的反应而有些吃惊似的,“你一直在对我表达爱意,原来你那所谓的爱意,竟然连为了我变成这样的容貌都不愿意吗?真是虚伪至极的人……”
最后的抱怨似嗔怪,又似撒娇般的柔软斥责,倘若换了以前,他只会因为这样的声音而全身火热,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献祭于她的面前,任由她对自己做出任何事情来。
他蓦然在女子有些惊讶的捂唇表情中站了起来,猛然拉住她的长发将她掼倒在靠椅上,近乎暴虐地顶着这张丑恶的面容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欲/望。
黑色的雾气很快就将他与海妖的躯体层层缠绕,海妖似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乖巧的小奴隶竟会突然反抗一般,美丽的双眼睁大,口中不断发出哀泣与请求。
但这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纵然是仿佛全能的海妖,他也自认为能将她变为只属于自己的奴隶,就像她曾经对他做出的事情那样。
与此同时,死亡之海最深的海底。
嘲讽的笑声从那被困锁的女人口中发出,她看了一会儿水晶球中的场景,很快就不再留恋地将那些新得到的力量投入虚空。
“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