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很快就适应了新学校的日常生活,只除了那些莫名其妙就会蹦出来折磨她几回的日常古怪情绪。
她的课题导师每天都是一副拒绝和人沟通的人模狗样,加班的酸爽感却又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她却偏偏不知为什么,在气势上就输给他几分,还经常被那种突然出现的古怪情绪捕捉到,这直接导致她对无良导师的反抗意愿进一步减弱。
——但她至少可以选择去找其他导师帮忙分担火力,不让自己被压迫得太过难捱。
除了那位难搞又毒舌的博鲁赫教授以外,另一位导师特莉丝女士和课题助教海努特都性格温和,在学生面前很好说话。周浅觉得大约这就是这位教授的课题没有造成学生们全员流失的真正原因所在了,一个不做人的导师手底下总要有几个帮他搞定些琐事,让课题能够成功维持下去的存在。
她也很快就见到了特拉维斯的导师古辛教授——那是一个同样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金发男人,他对待学生的态度果然要比她那位导师温和得多,只要学生们求到他那里且要求不过分,他都会替他们在博鲁赫教授面前说说情。而他的妻子维娜夫人据说还是某著名财团的富二代出身,现在是学校董事会的成员之一。
唯一会让人头疼一下的或许就是古辛教授经常因为腰疼这回事请假这个不幸的消息了。
“……所以,古辛教授今天又请假了吗?”周浅在接到自己的同学弗朗西斯带来的消息之后,长久地沉默了。
“啊,别在意这个,古辛教授经常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请假,”弗朗西斯·诺曼将手里的存储终端递过去,随口向她解释道,“这种事情我们早就习惯了,还会很希望古辛教授能够好好保护一下他那脆弱的腰。”
“好吧,”周浅用高山仰止般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位同学,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同学竟然能做到在博鲁赫教授的凶名之下存活下来。
另外一件值得一提的小事就是,她无数次在围绕着学校的那条河边遇见过一位朋友们经常提到的地质学科泰斗教授约瑟·梅林先生——那是一位有些老顽童脾气的有趣老先生,自己一大把年纪,却很喜欢年轻人喜欢的各种新潮小玩意。
正是因为他总是和一大帮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吵吵闹闹地混在一起,他经常让他的妻子艾丽安娜愁得恨不得拧着耳朵把他拎走却又无计可施,最终的结果通常会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他们养的几条宠物狗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手拿面包屑,一边吵架拌嘴一边喂一喂河边那些散养的野鸭和天鹅,一派老夫老妻岁月静好的悠闲模样。
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出现了,但这对于周浅来说总体感觉不坏——她好像也会因为这样看上去普通的场景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欣慰情绪。
让她感到更加违和的事情就是,就连她自己都会经常对一些明明是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感到一阵十分陌生的情绪,这些情绪还在渐渐对她造成更大的,不可抗拒的影响。
比如她好像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以前从来都没见过,来到学校后才见到第一面的男生有了种类似于一见钟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又快又急,她就像一个陷入恋爱中的小女孩一样,总是在忙碌的间隙就忍不住就想要挤出时间去主动接近对方,却又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这幅突然间热络起来的态度简直莫名其妙而只能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兰尼的态度对她一向都算作是非常亲切和包容了,他也从未拒绝过她那些看上去十分莽撞又莫名其妙的没事找事,但她总会有些自私地觉得这样的状态完全不够,他们之间应该会有,或者是已经有了更加紧密且不可分割的联系才对。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头一遭,她也明显觉得自己现在看到对方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奇怪的痴汉一样简直太不正常,但她就是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也忍受不了对方那虽说温和,却总让她感到有些陌生的态度。
相对的,她在看到那位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博鲁赫教授时,似乎也没有太多所谓的恐惧,甚至还总会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和依赖感,但她又像是早已习惯了对方那副随时随地都会对她吐槽几句的样子,不仅没什么多余的感觉,还会在对方听不到的时候熟门熟路地偷着吐槽回去。
可惜了他那张挺好看的脸,这并不能影响她真的很想把他吊到路灯上去——并让灯光一定要正面照亮他的脸。
再比如说,她在偶然看到电视上出现一条新闻,道是两位知名男星阿尔萨斯和佐伊·梅林先生因为聚众做出某些只有男人才会犯的错误,情况严重而被逮捕,即将面临多项来自受害者们包括X侵害、精神虐待、强制伤害、剥夺生命等等一系列足够让他们被关在牢里好几辈子的重大指控时,她的心里也会有种说不出的爽快感油然而生,好像自己早就想要看到这样的场景变为现实似的。
再比如,某些类似于总统艾希尔先生深陷出轨门,妻子伊西斯一怒之下出轨隔壁国家的首脑梅菲斯特,甚至曾经和对方生下过孩子这种奇怪的八卦周刊小道消息……
周浅只觉得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有些熟悉,或是说,熟悉得过了头,而她其实只是机械地在某个轮回中挣扎着,又暂时想不到这场轮回该如何走出去。
“其实,你看到的那条八卦消息是真的,索菲姑姑说,那位梅菲斯特先生的女儿就在我们学校里,那位先生终生都没有结婚,却又养大过一个女儿。”
听到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们对自己八卦起这个之后,周浅忍不住就想要感慨一句贵圈真乱。
那还是在一次学生会主办的俱乐部活动上,她新认识的朋友特拉维斯三人组特意向她提及了邀请她过来,去了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次看上去十分热闹的赛艇会,三人组里有两个都是参加划艇比赛的队伍选手。
至于唯一没有参加的那一个——
他就和她一起坐在大学的河道边的临时餐桌旁,拿着装了气泡水的纸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和她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
“还要谢谢你昨天帮忙找的资料,兰尼,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还以为我这次逃不过被博鲁赫教授说一通了呢,”周浅也给自己拿了杯气泡水,笑眯眯地向对方说道,“对了,这周末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都城的博物馆看看?我问了蒂娜和凯特琳,她们这周末都没时间……”
刚刚将这话说出来,周浅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一次不小心越界了——她像是已经十分习惯于问对方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他也必定会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答应她。
这在她的认知里是一件相当普通又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这样的情绪绝不应针对一个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接触太多的新朋友。
“原来你还要在你的室友们都没时间之后才会想到来找我出去啊,”出乎她意料的是,坐在她身边的人向她摆了个有些夸张的失望表情,他像是和她一样,并不觉得这样突然的邀请是一件冒昧的事情——而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顺着她的意思认真想了想自己的行程,“贝拉表姐这周末开车来接我回都城,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啊,那就麻烦你了!”周浅顺势答应下来。她对眼前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感,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
在那之后的一整个星期时间里,周浅都顶着那种无限熟悉的感受拼命赶论文,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被获准周末外出的机会。
在她看到那辆闪瞎人眼的红色敞篷法拉利,以及坐在法拉利上,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手的墨镜美女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低估了这位crush的家庭实力。
“嗨,兰尼,你终于愿意把女孩子带给我看了吗?啊,你的眼光不错,竟然是个来东方的姑娘,她看上去可真可爱!”墨镜美女取下脸上的太阳镜,将帅气的浅金色短发整理到耳后,向周浅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吟吟的表情,“艾迪那小鬼还说这次要和我一起过来的,但他这次考试的数学成绩可不太好。”
“贝拉表姐,你的比赛……”少年有些紧张地多问了一句。
“只得了第三,输给坎迪拉了——该死的,但我至少赢了奥利乌斯那家伙,”帅气御姐小小地摇了摇头,“等到明年比赛的时候,我一定要追回来!”
“我还以为奥利乌斯们在那次红衣主教骗局事件之后就不再露面了?”兰德尔疑惑地说道,“对了,贝拉表姐,就是那个所谓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红衣主教阿萨兹列事件,奥利乌斯家主被骗得差点倾家荡产——”
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周浅忍不住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你说那件事啊,要不是因为那事情影响太大,阿萨兹列本人又被逮捕了,那家人也不至于到处找曝光想还债,”伊莎贝拉一踩油门,将那辆炫酷的跑车开了出去,“你们坐好了啊,安全带系上,我这就带你们感受一下飙车的乐趣!”
“他……是不是有个妹妹?”一阵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中,周浅下意识开口问道,“我是说,那个被说是骗子的所谓红衣主教,阿萨兹列?”
“咦,你知道?”伊莎贝拉单手握住方向盘,诧异地回答她道,“对,他确实有个妹妹,被他藏得很好,现在还在上初级学校呢,这个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和逮捕他的人知道——恩曼林教皇已经向我们解释过没有红衣主教阿萨兹列这个人了,但是关于这件事的公开声明……教皇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才对啊?”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周浅按了下额心,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就像是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对其他人莫名其妙的观感就算了,她现在竟然还有了许多类似于未卜先知一样的能力!
这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