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时归看见白光乍现，随着歌声召唤，一只小巧的粉色鱼扑腾尾巴到他面前瞪着黑溜溜的眼睛。

神官用语言同他交流，小鱼点头，绕着泉时归游来游去。

“他会带你登顶、离去。”

神官转身，面向泉时归。他眼神在两人间打量，表情失落且不可置信。

小鱼从泉时归尾巴下钻过去，在两腿之间落下轻吻，扑起水花蹭着肚皮跳上他肩膀。

神官跟研究员欠身离开，玻璃管爆炸，泉时归下意识把小鱼压在怀里。

小鱼晃着尾巴眨眼睛，啄啄泉时归指尖，让他跟自己走。

越往前水越蓝，不同于实验室的莹白，原来这里还有其他颜色。

泉时归惊喜，自己不是异类。这种来自自然的认同不啻于当时见到那个人，听他说的这句话。

泉时归被小鱼咬了一下，回神，发觉自己又癔症了。无论之前，他现在要离开这里，才能去找那个人。

他把小鱼捧在手里，发现鱼比他想象得大。

两只手都捧不住它半个身体。

泉时归生气，食指弹它。

小鱼在水里翻滚，舒展自己，骄傲地仰躺着，穿梭在绿色水草里。

泉时归跟紧小鱼，在蓝色透明结晶里畅游。

小鱼被蓝色包裹，光绕在它身上，从尾巴到鱼鳍。

流光在它皮肤上窜动，泉时归讶异于它没有鳞。

这突破了他对鱼的基本认知。从他吃过为数不多的鱼来看，这条粉粉的东西，不是鱼。

泉时归警惕，拉远自己和粉鱼的距离。

小鱼没意识到被泉时归讨厌，仍快乐地在他身边游动，借着小小的身躯亲吻泉时归嘴唇。

泉时归害怕，四肢在水中不受控，他推搪不得，任由小鱼动来动去。

泉时归眼前又闪过一道白光。白光把他们笼罩在一起，吞没周围所有声音。

万籁俱静。

一瞬间，泉时归感觉声音都淹进自己耳朵里，金属碰撞、木头被水腐蚀、说不上来的神秘轻语……

他用胳膊去挡，再睁眼又看见神官的焦急表情。

玻璃管被完全拆除，缠着白色纱布的研究员捧着记录册，“研究所异物苏醒，请求支援……欢迎你加入。”

神官耳挂铅块，冰凉物体按住泉时归心口胸腔，“一号房间能量超标，氧浓度升高，研究员进不去。你的能量经过检测与它符合，五……泉、先生，为了大人，请您进去……”

泉时归脑袋有些恍惚，这是神官作为NPC给他发任务了？这回这么直接？

他来不及思考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理不清出现过几次，被神官推着站在白色门前。

他手臂被简单包扎，伤口透着血。白门同他先前进入的相似，高高顶着玻璃。

泉时归回头，研究员不敢与他对视，低头的瞬间，泉时归发现他们眼神异样，带着说不出的怜悯。

神官挥手，门打开一道只容他通过的口子。

泉时归探头进入，门生怕他反悔一样关上，发出巨大响动。

泉时归站不稳，动静招来意想不到的东西：泉时归扶住“墙壁”支撑自己。墙壁光滑发粘，他抬手捻了捻，闻闻味道有些发腻。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识判断。泉时归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常识。他皱起眉头，凑过去。

“墙壁”在他靠近的瞬间移动，贴上他精致的脸。

泉时归察觉那墙壁白里透粉，迅速移动才能看清，无数血管在皮下交错，自由流动的血液在鼓动管道里翻滚。

泉时归只见过一次这般漂亮的粉色，他下意识举手，弹出水弹。

神官注射的药物似乎能提升他的法术，在药进身体的时刻泉时归就感觉到不同，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也只敢基础尝试。

他边后退，寻找合适突破口，边攻击使“墙壁”现出真身。

他听见“墙壁”发出尖锐的啼音，粉色迅速红成一块，水弹化成雾气消在半空。

粉鱼委屈的脸放大在泉时归眼前。

巨大的黑眼睛下上唇翻着，又尖又长的嘴碰触泉时归脸颊。

“……是你？”

泉时归脑子里翻滚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字眼。拨开那些阻碍，他挑出两个字，“怎么……”

粉鱼不能回答他的问题，欢乐地在他手边翻腾。

这里场景跟他见过的不一样，他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神官提到一号房间异常，可一号房间里只有粉鱼。粉鱼又是神官召唤出来“协助”他离开……

泉时归混沌着想不明白，神官需要他做什么。

粉鱼拱拱泉时归手背。

“我跟你走？”

泉时归看它在空中画圈，“可以是可以，去哪里？”

圈在半空汇聚变大，形成白光。室内再次被铺盖，宛若漫天星辰散开。

粉鱼轻啄泉时归，驮着他在室内翻腾。泉时归发出惊呼，急促短暂的叫声后他环住粉鱼脖颈。

粉鱼在他身下变大，露出狰狞表情。

泉时归自会飞以来从未经历这种颠簸，浑身僵硬地靠着粉鱼，搂着它不敢动。

粉鱼停止翻腾，房内凝成巨大水汽团。它带泉时归进入，沐浴在蓝白相间的光环之下。

光影退去，泉时归看见精瘦干劲的长腿，块状分明的胸腹肌肉，粉色和水藻碧蓝的波浪长发。

他低下头，蜷曲纷飞头发，坦然展露自己身躯。充满力量的胳膊经络明显，彰显实力。

泉时归脸红施咒，蓝色绕着两人，织成薄纱覆在两人身上。

泉时归从纱下探出脑袋，替他整理着装。

那人笑着，任泉时归动作。

他在泉时归抖平褶皱时落下轻吻，泉时归后退睁大眼睛。

“我的伴侣，我来接你。”

那声音空灵清澈，泉时归听过好几遍，只有他能听见。蓝色薄纱和水和那人头发浑然一体。他看见森然白齿，歪头眨眼露出的明媚笑意。

“我听从你的召唤，为你降临。”

他在说什么！

泉时归心动，而后恼怒。粉鱼哪里去了，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面前的人长得好看，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可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泉时归再度恐惧，比起这人，他更愿意跟粉鱼接触。

毕竟鱼不会置他险境，人不一样。

话和动作都让他害怕。这人笑着不断向自己靠近，声音与进入神堂时听过的一模一样。

泉时归脑袋胀痛，他真不该答应神官犯险。当然，他的意愿并不重要，神官没有等他同意。

这个副本这么困难么。泉时归不信，他整理思绪，试图呼唤竹简和机械声系统。生命受迫，任何方法都得尝试。

那人拥抱自己，以一种怪异姿势。他把自己举过头顶，鼻尖抵上鞋尖。他睁开眼睛，喉咙发出金色声音。

黄金暗纹萦绕在两人周身，钻入泉时归耳朵里的是极高分贝的嗡鸣，他听不清那人念的文字，语速很快，但能明确看见音符编成彩带，聚成复杂图纹。

“我的爱人。”

“大海，带你回去。”

光组成无数道门，同时打开。

两旁冲出白色狮子、老虎、熊、河马、犀牛、羚羊……欢呼着将泉时归顶向空中，一个接一个用表皮接触他的肌肤。

泉时归踩住鳄鱼坚硬背部，后翻稳定落在地上。

蓝发人在光影里沉默，勾起嘴角吟唱。

冰冷清澈的水开始流动。泉时归听见他说出一长串字。

“吾名申帝亚·艾兰德·克海拉吉吉尔，你可以唤我申尔。”

他想起自己恐惧，从心底发出的魄力。申尔的头发澄蓝，若是换成黑色，那张脸和他讨厌的人一模一样。

蓝色洁净明亮，他的眼睛妩媚充满吸引力。泉时归被申尔笑容融化，未能细看五官。乌鱼游过他的头顶，遮住光线，才让泉时归惊觉，他和那人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泉时归手一松，最近的柱子震碎，水面泛起波纹。

申尔抬手挡，睁开冰冷双眼。他的眼睛也是蓝色，映着暗金，带着些绿。他微微抬头，薄唇轻抿，嘴角带着弧度。

“此刻，永生，共存。”

申尔夹住泉时归，小腿用力，顺着水流前进。

泉时归感觉水将他包围，舒缓地释放他无形的压力。

申尔偶尔用充满怜爱的表情看他，下巴抵在他额头，“……庇护你。”

白色动物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排成两列。

狮子、老虎……奔腾的动物率先停下，再是河马、犀牛、鳄鱼……

动物们保持两队，用他们的语言迎接来人。

泉时归皱紧眉头理解，他们呼唤着“海王陛下”。

什么海王。东南西北海皆被龙族把控，没一个长得跟申尔一样好看。

他肩膀扭动，忍着疼痛看严肃的申尔。

“你是哪个海的，那几个老头我都见过。”

申尔被盯着，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带你回去。”

泉时归后退，扯到胳膊。他咧嘴，捂着将骨头接回原位，擦擦额头汗珠，生气，“你在说什么，这是哪里。”

他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地盘，却转不过来这个心神：其他维度也有神明？

泉时归凝视申尔眼眸，溺在蓝色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