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赵玄就是个伪君子!亏我从前还把他排在合欢师太前面!”韩新手里端着新沏好的茶,在雪亭的殿内臭骂道。
雪亭面前摆着一盘棋,正与自己的大弟子下着呢,此刻也是愁眉不展,大弟子将吃掉的棋子悉数捡起来道:“小师弟呢?又去莲花峰了?”
“可不就是吗?”韩新道:“整日就往仙尊那里跑,好像来水云涧就是为了仙尊来的,也不知道仙尊会不会见他殷勤,传授一些修行法子给他,这两日后他就要与赵玄那徒弟比试,那小胳膊小腿的,不被揍才怪!”
一直被吃子的雪亭终于说话了:“仙尊应该不会教,莲花峰上有修为的人上不去,就连吕知杰现在都还没有修为,一直练得是强身健体的剑术。”
“那怎么办?”韩新愁容满面地望向了外面,山间白雪皑皑,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他今年刚成为水云涧的外门弟子,除夕便打算不回家,等陪着雪亭过完除夕后再寻个时间回家一趟。
小佑从莲花峰下来后就得知了自己两日后便要与吕知杰比试,这几日他在莲花峰上一直都是避着吕知杰,莲花峰不大,等他喂腻了猪,便时时刻刻窝在主殿的二楼,泡上一壶茶与云懿看话本。
话本是阿沙帮他从山下带来的,什么才子佳人、痴男怨女、人鬼殊途都有,阿沙识字不多,但也按小佑的吩咐,去镇上的杂货铺里点名了要那些好看的、有趣的书,店铺老板见阿沙好忽悠,便将堆放在最角落的一大堆旧书论斤两通通卖给了阿沙,小佑也未多看,拿了个小竹篓,让骨仔帮他背上了莲花峰。
房间内点着熏香,清新淡雅,因为开着窗,小佑又怕冷,便在屋子里加了个小炉子,于是两个人整整一个下午都坐在小榻上,各自抱着一本书,听着柴火的哔剥声,静默安逸地在一起。
小佑一边对那些才子佳人的书鄙夷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手中一本看完,又摸向下一本,等翻开一看,发现竟是一本讲学问的书籍,他顿时兴致缺缺地甩开,也全然没了要继续找书的心思。
于是他将乐子打到了旁边云懿身上,云懿自一开始就抱着一本书在看,每一页都要看好久,似乎一边看一边思考着什么,小佑心道,估计又是什么讲道法的书,不然怎会如此吸引他。
想着小佑便双手撑榻爬了过去,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往云懿的书前一凑,等他看清书中内容时,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你!”小佑一把压下云懿手中的书,面红耳赤道:“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他冰清玉洁的仙尊,竟,竟然在看春宫图!
云懿抬眼看向小佑,面上与平日无疑,甚至对小佑的行为还产生了些许疑惑,他道:“不能看吗?这书不是你带来的吗?”
“书的确是我带来的,可是你……可是我并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书啊!”小佑双手压着书,刨了刨将其合上,最后下定论道:“总之你不能看!”
“为何不能?”云懿问道:“我看这书就很好,里面讲的阴阳调和是自然万物的道理,就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冬季与春季的交替一样。”
小佑想着刚才书中的画面,脸红道:“这哪是讲调和,这分明是,是……调教!”
云懿不解道:“阴阳之间相互调教?”
“……”
小佑瞪了云懿一眼,道:“你怎么张口闭口阴阳的,怎么就不能是阳与阳?”说完自己的脸更红了。
这下倒是让云懿开始认真思考了,半晌他才道:“这世间只有阴阳交融,阳本身便是阳,是同一种事物,谈何再交融?”
“你好笨啊!”小佑道:“你只看天地,只看日夜,只看季节,为什么不看看这山间的小动物!一只公狐狸难道就非要和一只母狐狸在一起,它就不能选择另一只公狐狸吗?”
云懿回道:“这有违天理。”
“哼!”小佑道:“那你呢,难道你将来要顺应天理,娶妻生子?”
云懿摇头道:“我当然不会娶妻生子,我要跟仙祖一样,留在莲花峰,倒是你,小佑,你将来可以娶妻生子……”
“我才不要!”小佑气道。
“为何不要?这是世间的道理,凡人到了一定年龄后便会娶妻生子。”
“这是世间道理,但不是我的道理!”小佑瞪着云懿,“就像你不下山有你的道理一样,我也有我不娶妻生子的道理!”
眼看小佑是真急了,眼眶红红的,云懿顿了顿,这才轻声安抚道:“好好好,你不娶妻生子,那你想要做什么?”
没想到此话一出,本来只是红眼眶的小佑顿时泪水盈盈,他猛地将手底下的书砸在云懿身上,大叫一声:“你管我要做什么!看你的阴阳调和去吧!”说完便匆匆跑下楼,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莲花峰。
云懿盘腿坐在榻上,还保留着刚才的姿势,小佑砸他的书落在他腿上,书页散开至末尾,他低下头正打算将书收好,却不想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这书上画的——怎么是两个男子!
这种逆天行为……简直……简直有违天理!
小佑这两日都没有去莲花峰找云懿,主要是对方实在是榆木脑袋,与其对着榆木脑袋生气,还不如临时抱佛脚练一招半式的剑,比试的时候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等到了比试这日,一直催促着小佑好好练剑,一定要打败吕知杰的韩新倒是改变了想法,许是看着吕知杰一身劲装,眉宇间颇有赵玄那股凌厉,他便改口劝小佑:“实在不行早点认输,不丢人的,别让他伤着就好了。”
小佑点了点头,他其实一开始想好了,与吕知杰比试,怎么说也要比个不相上下,到时候自己再因为失误而输掉,这样才能保全雪亭的颜面。
他从小跟着邋遢老头学符咒,虽然不同于正派的修身修心,但好歹也学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与一些近身肉搏的技巧,用起来虽不像水云涧的剑法这么飘逸,但胜在实用,毕竟他师父也怕他被人抓住吃亏。
比试地点在主殿后的一片竹林,白雪覆盖在竹叶上将竹子压弯,吕知杰背着一柄长剑跟在赵玄与李觉身后,看向小佑等人时还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是私下定的比试,今日到场的人不多,就赵玄门下几名弟子,而雪亭这边也只带了小佑与韩新。
韩新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等走到人前,便将剑递给小佑道:“好好比。”他背对着赵玄等人,说话间一个劲地给小佑使眼色,赢不了就赶紧认输。
小佑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长剑,其实他不怎么会使剑,几下花架子还是这两天雪亭教的。
李觉抱臂站在赵玄身后,看着小佑手中长剑,不由笑道:“还是雪亭师叔疼爱小徒弟,连这种名贵的宝剑都舍得拿出来。”
小佑不认识剑,但见剑鞘上的阳刻符文,力道手法的确不像凡品,他扭头看向雪亭,只见雪亭笑道:“要与赵师兄的徒弟比试,自然要拿出点好东西来,不为比试输赢,就为了图大家能看得高兴。”
此话一出便将这场比试定了性,输赢不重要,大家随便比比便是了。
李觉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几日连他师父都将吕知杰拉到僻静处教导了一些剑术,只怕将这次输赢看得极重,现在雪亭却说是图大家高兴,恐怕就算是吕知杰赢了也师父也不会痛快。
“去罢。”赵玄看了吕知杰一眼,淡淡道。
吕知杰对着赵玄作揖:“师父,徒儿去了。”说罢便走向了竹林中的空地。
小佑也学着吕知杰,对雪亭一揖道:“师父,徒儿去了。”
雪亭握拳捂嘴咳嗽一声,差点没绷住脸,这可是自拜师以来小佑头一次这么喊他,不知为何平日里几人赌茶惯了,突然正经起来就感觉格外好笑。
小佑提剑走向竹林中的空地,身后洁白的雪地上被踩出一串脚印,对面吕知杰对他拱手一揖,道:“还请师弟手下留情。”
吕知杰要比小佑大半岁,便唤他一句师弟,小佑因为先前与他打过招呼,说过两人在赵玄面前是朋友,便也回礼叫了他一句“师哥”。
等这套礼节做下来,小佑与吕知杰先后拔出了各自的长剑。
小佑刚将剑鞘掷与雪地中,面门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吕知杰的打法与他的形象看起来天差地别,他样貌看起来有些许文质彬彬,说话做事也偏向于文人,但此刻却是剑风凌厉,恨不得一剑刺穿眼前人!
站在竹林外的雪亭眉心一压,没曾想吕知杰的剑法如此狠厉!根本就不像初学者该会的。
一旁的韩新虽然看不出门道,但瞧吕知杰气势汹汹,顿时为小佑捏了一把汗,这样快的速度,倘若吕知杰不及时收手,小佑肯定会受伤!
“小……”
韩新刚张嘴,只见电光火石间小佑忽然身形一转,竟绕到了吕知杰背后!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李觉更是上前几步,恨不得再看一遍小佑是如何绕过去的。
吕知杰一剑未中,立刻返身调整姿势,摆出来一个防守姿态,哪知小佑只是提剑看他,问道:“你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