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早已扭得天地颠倒的张海蟹只觉衣襟一紧,接着就被人提溜出了大洋马怀抱,失去了温柔乡的张海蟹扑腾着要游回他的海洋,结果被一耳光抽得神识回了三分,他拼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笑眯眯的俊脸,在脑子里想了好久才辨认出这不是那画报上的大明星,而是梁友明家的扑街仔!
神志恍惚的张海蟹突然撒丫子就跑,梁天佑愣了一下,随即紧追上去!
“海蟹大佬!”嘈杂的舞池中,梁天佑大声叫道。
“别他妈叫我大佬,你才是大佬!”张海蟹一想起自己给的照片被换,出事后被人抓到这里玩了整整三天三夜,连觉都准他不睡就止不住流眼泪,他算个哪门子的大佬!
奈何腿短,跑了没两步又被梁天佑抓住了后衣领,迷幻的灯光下,张海蟹面颊凹陷,眼底乌青一片,他挣扎着叫道:“扑街!你还有脸来找我,你知道我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么!整整三天,三天啊!二十多个妞一齐上,我一滴也没有了!是不是你他妈自作主张换照片惹了谁!先是条子,再是□□,全他妈都是你招来的是吧!”
梁天佑只是笑,说道:“怎么会惹□□呢,大佬你不就是□□吗?是我阿爸好几天没看见你去吃饭了,喊我来看看你,怎么样?还玩吗?要不要跟我回去吃叉烧饭?”
还吃叉烧饭!叉你妈的饭!
张海蟹张嘴想骂,但在快被大鱼大肉撑死情况下,他突然觉得叉烧饭也不错。
于是他紧张地四下看了看,缩着脖子问梁天佑:“你真能带我回去?”
“腿长在你身上。”梁天佑挑眉道:“你要是想走谁又能拦得住。”
“那…”
梁天佑揽住张海蟹肩膀,带着他离开舞池,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两人朝后面的赌.场走去。
“怎么被抓来的?”梁天佑手里玩着一枚筹码,远看像是在请教这东西该怎么赢。
“那天在路上,本来想去找鱿鱼,然后被人套了麻袋。”张海蟹眼睛盯着不停转动的筹码,想到那天突如其来的麻袋就浑身直抖。
“看清人没?”
“没。”
“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梁天佑皱眉,张海蟹看着他苦笑,说道:“刚开始被抓我吓一跳,后来他们把我丢在这里玩,又不找我要钱,我以为我被哪个大佬给看中了,后来不让我睡觉,我才知道他们这是在折磨我!”
说着说着张海蟹就流下泪来,他脸上有两道深色泪痕,看来所受的折磨也不止不准睡觉这一点。
前面几张长方牌桌上围满了人,梁天佑扫了周围一眼,一手揽住张海蟹小声道:“仓库那边有个后门,出了门往巷子外走,有人在等。”
“你,你不会是……”张海蟹一把抓住梁天佑衣领,萎靡的眼中迸射出似欣喜又似愤慨的神色!
“是你个大头鬼!”梁天佑骂道:“我阿叔送我来的!”
听见梁天佑不是条子,张海蟹又恢复了那副魂不守舍的丧气样,但对逃走的信心也减弱了许多,他神情萎靡地跟着梁天佑的动作,还不忘在梁天佑这里问明白:“鱿鱼不是因为你进去的吧?”
“不是。”梁天佑脸不红心不跳道:“他在街上滋事被人报了案,去了又被认出来是绑匪。”
张海蟹一声叹息,哀伤道:“是我害了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堆满杂物的仓库,刚绕开几个大货价,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天佑神经一跳猛地将张海蟹往前推了出去,张海蟹踉跄摔倒在地,一回头,就看见闪着寒光的长刀子当头劈下来,他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旁边传来一阵劈里啪啦响动,梁天佑正提着一筐啤酒砸到后面人头上,将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走!”梁天佑低喝一声,趁着后面几人恢复的空档提起张海蟹就朝后门跑去!后门常年上锁,被啤酒砸中的几人见两人往死路跑,一时之间也没着急追上来,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能瓮中捉鳖的时候,竟然看见梁天佑轻轻松松地将挂在上面拳头大小的锁头给取了下来???
!!!
“谁他妈开的锁!”有人咒骂一声,接着一群人举刀冲了上来,梁天佑拉开门将几近呆滞的张海蟹一脚踹了出去,自己也闪身出去迅速拉上着门,大铁门被砸得震天响,奈何门外被人拽着,正当梁天佑打算找根木棍给门上锁时,旁边的张海蟹急得差点将他肩膀拍断!
“拍什么拍!胳膊都要被你拍断了!”
“那边也有!那边也有!”张海蟹语无伦次,手指巷子深处。
梁天佑看了一眼从巷口冲上来的保安,立刻抓住张海蟹跑,一时间,追赶过来的保安与门内的□□全部都朝着两人追来,梁天佑眼看张海蟹跑得气喘吁吁直翻白眼,一脚将其踹到了巷口道:“黑色,尾号35,别等我!”说完自己就朝另一条更深的巷子跑去!
……
晚上七点半,李岇一身名贵西装坐在黑色平治车内,车窗半降,他看着不远处的梁记茶餐厅,梁友明穿着围裙在门口洗洗刷刷,阿仁偶尔捧着空盘跑出来,两人均不说话,没有梁天佑的画面就像一出默剧。
电影八点开场,李岇一直等到了十点散场,直到何叔见茶餐厅要关门,这才提醒道:“少爷,该回去了。”
硬纸票据被掐出了一道深痕,李岇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回吧。”
车子还未发动,旁边巷子里就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没有路灯,只能勉强看见那人斜着肩。
“何叔!”
李岇头一次气息不稳,显露出慌张神态,他推开车门冲了出去,而那个身影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后也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了?”李岇离近了才闻见夜风中裹挟的血腥味,他看见梁天佑捂着自己的手臂,身上的外套只穿了一边袖子,而被捂着的那边正哗哗往外淌血。
梁天佑见到李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被砍伤后躲到了晚上,直到再没人找他才出来,原是想去蔡嘉俊那边,哪知刚到那边就看见廉署的车停在楼下,于是他只好转回来,一路上不知是体力透支还是失血过多,整个人晕乎乎的。
“我忘了。”梁天佑斜斜倚在墙上,看着李岇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阿爸说得没错,我混□□,和我鬼混没有前途的,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话刚说完,他整个人朝前直直栽去,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胡说什么。”李岇抱着他,身上的西装被血浸透,中午只是一小块血迹就令他心疼不已,此刻这粘稠的鲜血瞬间将他染红,他的心从看清梁天佑这幅模样时就被抽紧,这种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仿佛上辈子他们俩就是重要恋人,不然他怎会在见到梁天佑第一眼就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我带你去医院。”李岇说着架起梁天佑往车上走去,梁天佑垂着眼,低低笑了一声道:“你腿好了?”
“不敢不好。”李岇道。
“你生气了?”梁天佑痛得直喘着粗气。
李岇这次没回答他,而是架着他的动作变得更轻缓了,短短五六米远的距离,李岇却觉得竟是如此漫长,多走上一秒,梁天佑就多承受一秒的痛,夜风呼啸着穿过巷子,两人身上的血迹被吹得凉透,却也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梁天佑的头抵在李岇颈窝,颤抖的气息喷洒在上面,他断断续续说道:“其实我没忘…骗你的,可…是我真的有事,不得不……”
“做”这个字被他咽进了喉咙里,他思绪飘远,他想起自己已经抛下了0316两次,而这一次他还要继续抛下他……
如果这一次判定达成,再也没有0316了该怎么办……
李岇扶着他其实并不吃力,只是见他满身的血,不知道除了手臂的伤以外,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所以不敢乱动,何叔打开车门站在一旁,李岇小心地将梁天佑扶进车内。
梁天佑本就神识不清,此刻刚躺上后排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少爷。”何叔看了车内满身是血的人,为难道:“今晚李先生回家住。”
“我知道。”李岇坐上车,小心地放好梁天佑别扭的手臂,“去医院,别让人知道。”
车门被轻轻关上,车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李岇握这梁天佑的手,看着梁天佑来时漆黑的路,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
……
梁天佑醒来时床头只有一盏半明台灯,房间内是温暖的棕木色,他身上也被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眼睫颤了颤,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还能动,没断。
趴在床边的小憩的李岇察觉到动静立刻直起了身,他也换了一身简单舒适的家居服,见梁天佑的动作,温声道:“没事的,医生说都是些皮外伤。”
梁天佑看着他嘴唇嗫嚅,李岇连忙凑上去听他说什么。
“电话……”梁天佑刚醒,总算是说清了自己想要的。
李岇站起身,从后面柜子上拿了一部大哥大问梁天佑道:“号码多少,我帮你拨。”
梁天佑闭起眼,报了一串号码,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于是又睁开眼看像李岇,眼中透着疑惑。
李岇拿着电话说道:“现在凌晨三点,阿叔他们都睡了。”
“拨。”梁天佑吐出一个字,气息很弱,带能听出他生气了。
李岇只好照办,拨通后将电话放在了梁天佑耳边。
本以为要响很久对面才接,没想到不到三秒,电话里就响起了梁友明的怒骂:“三更半夜不睡觉食屎阿!别人不要睡阿!”
李岇抿了抿嘴,梁天佑侧是一脸习以为常,他甚至深吸口气,聚了聚神,提高音量对着梁友明骂道:“老东西!老子今晚拍拖不回去!”
“谁管你回不回来!”梁友明虽然骂,但却没挂电话。
梁天佑对李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挂电话,最好是越有气势越好,哪知李岇不听他的,反而是将电话拿过去,对着梁友明说道:“阿叔,今晚我和阿佑看电影有些晚,他住我家了,您和阿仁哥早点休息。”
看着李岇温温柔柔地挂断电话,梁天佑仰面瞪天花板,未了说一句:“我不需要贤妻。”
李岇放好电话,抚摸着他包扎后的手臂,轻轻笑道:“怎么办?我做不来你那样,凶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