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葭开心地走过去,“采薇姑娘,还记得吗?咱们上次见过面。”
采薇回过神,月牙似的双眼弯了弯,“我已经不是姑娘了。”
“呃……”葭葭看着和她绑定的角色差不多大的女主,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英年早婚啊!
“采薇娘子,”她只好改了称呼,“你的夫君在私塾表现特别好,我如今算他的同窗。”
不管称呼了,反正目的是和女主套近乎。
没想到采薇一愣,低声喃喃:“同窗……?”
也是,眼前的姑娘是夫子的宝贝女儿,在同一个学堂说得过去。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爹娘在诊脉抓药,她坐在一边跟着学医术。
葭葭不知她所想,拉过她的手道:“采薇娘子,看你风尘仆仆,一定是来探望赵先生的吧?”
采薇心里生出一丝窘迫,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紧了紧背篓的系带,“我来这里卖一些药草,自然也是来看看怀生的。”
而且她不能逗留太久,否则回家天又得黑了。
葭葭看出采薇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那我带你去吧,反正咱们都要去私塾,顺路。”
采薇腼腆地点了点头。
路上,葭葭试图套近乎,把男主在学堂的表现大夸特夸,道是赵怀生才华横溢,夫子很看好。
采薇自然是开心的,只不过她看着走在前面神采奕奕的女孩子,心里一瞬间充满了失落。
妙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青春美丽,活泼好动。
她是夫子的女儿,可以被爹爹管束,可以和别人一样上学堂。她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每日思考吃什么就是最大的烦恼了。
真的让人好生羡慕。
看到她,采薇便想到曾经的自己,可这样的日子早已离她远去。
她不禁想,若不是家中突生变故,或许她可以不用这么早当家,父母也还在身边。
葭葭看着采薇,同样心生感叹。
女主女配明明差不多大,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佳的年龄。采薇却每天都在考虑怎么生存,怎么孝顺公婆,干活采药,怎么赚钱供丈夫读书,真是同人不同命。
无所谓,她会出手。
葭葭相信,一个人只要下定决定做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不就是成亲了嘛,照样可以搞事业,让自己发光发热。
她们到私塾的时候,夫子正在教授童生。
老师只有一个,其余的三名青年学生,自然是在自习。
此时正值一天中最困顿的时刻,徐生趴在案上呼呼大睡,承熙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有赵怀生还在看书,等夫子休息时去请教。
到赵怀生这个阶段其实不用一直听学,需要的是能和他坐而论道的师长朋友,从中得到收获。
这次他真的没有拜错师,夫子的确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让他茅塞顿开。
赵怀生有些想念采薇,还是他的妻子有远见。
他这么想着难得有些看不进书,往窗外一看,他似乎看到了采薇的身影。遂揉了揉眼睛,再看还在。
赵怀生自认为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此刻却是真的欣喜,连忙走了出去。
夫妻俩站在树下叙话,葭葭看得津津有味。
承熙走过来站在她旁边,虚心请教:“帮助他们的事情,你有想法了吗?”
葭葭摇摇头,“还是得足够了解之后才能想出方案。”
受到距离和角色的限制,她现在和女主的接触都不多。
“倒是你,天天和赵怀生同吃同住,对他可有见解?”葭葭暧昧地笑了笑,隐含期待看着他。
……承熙觉得这个笑有点瘆人,不去看葭葭:“别胡说,我与他不过住在同一个院子罢了,平时不多交流,互不干扰。”
葭葭嘟囔了一声:“怎么会?你俩也不打好关系。”
“……”
说到这个,承熙觉得不关他的事。
他知道葭葭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是采薇和赵怀生二人,对后者便一直挺客气的,也尝试过主动套近乎。
然而赵怀生似乎没有想和他打交道的欲望,一心读书,到现在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
“我们不算深交,不过若说对他的了解,倒也有一些。”
承熙从思绪中回过神,回答了葭葭之前的疑问。
两人的窃窃私语没有落入小夫妻耳中,采薇问了丈夫的近况,看到他挺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爹娘一切都好,就是挂念你。”采薇从怀里拿出一个馍馍,她原本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吃的,此时也塞给了赵怀生,“夫君,好好用功。”
葭葭:“……”
这个年代的妻子,操的是老母亲的心啊。
身边的承熙想了想突然上前,葭葭发呆没来得及拉住他:干嘛呢?小夫妻难得见一面。
承熙抬手一礼:“赵兄,尊夫人远道而来,想必累了,不如带她去竹苑歇息片刻,再回去不迟。”
经他提醒,赵怀生才想起来这茬儿,“不错,我已找到落脚之处,便是与这位陈兄同住,你不必担心。”
采薇看了看天色,按理说她该离开了,心里却不舍,也很想看看赵怀生的新居所。
挣扎片刻,还是道:“夫君,我想去看看。”
赵怀生见承熙毫不介意,想了想点点头,一行人除了徐生都和夫子告了假,带着采薇回去一趟。
怕蹉跎光阴,赵怀生走前还带了本书。
院子比采薇想象中要宽敞僻静,原本没有名字,只因屋外的竹林深深,颇有意境,便取作竹苑。
听说此处之前是荒宅,住进去不用付房租以后,采薇更喜欢了。
她彻底放下心,看丈夫专注的样子不想打扰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
葭葭连忙叫住她,不是很能理解,“赵家村离镇上十里远呢,来回一趟得多累。更何况采薇娘子要采药换钱,为何不直接在镇上住下呢?”
此地偏远,镇子的周边也有不少山脉,肯定也有用得上的药材。葭葭不理解他们为何舍近求远,要走这么远的路,女子往返小路也很危险。
古代生孩子早,赵怀生是家中唯一剩下的子嗣,在他之前也有过几个哥哥姐姐,只是没能养到大便夭折了。如今他的父母四十多也不算老,还没到四体不勤离不开人的年纪。
在葭葭看来,采薇完全可以一边采药补贴家用,一边伴读,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她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后,无形间透露出某些事实,而这些是采薇下意识隐瞒的。
赵怀生愣了愣,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向采薇:“你最近经常采药来镇上换钱?”
他连忙扶着妻子的双肩急道:“难不成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急需用钱?采薇,你可不能瞒我!”
……不是急需用钱,是家里根本没几个钱。
采薇无助地看了葭葭一眼,只好把家中真实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删删减减透露不多,勉强表达了家里最近略穷的意思。
其实不是略穷,是艰难求生。
赵怀生听明白了,连忙拿出采薇曾经给他缝的钱袋,放回采薇手里。
“租院子的钱我都省下来了,吃饭用不了几个钱,这些你都拿回去吧,以后遇到事情要跟我说。”
他的表情一本正经,说到后面还有些生气了。
采薇看着却笑了笑,觉得此时的赵怀生有些可爱。
她听说夫子给怀生找了一间免费的院子之时,心里确实产生几分不愉快的想法,此刻这些情绪都消散了。
她从钱袋里倒出一半铜板,给赵怀生留下一半,“谢谢夫君。”
赵怀生被今天的情况一激,除了书中内容终于想到了点别的,拉过采薇的手忧心忡忡:“不若你今日便留下来吧,路这么远太累了。”
采薇听此更是开心,她以前一直以为赵怀生不关心自己,“今日不行,我不回去爹娘会担心的。”
她看着手上阔绰了些,天色又有点迟了,抛却舍不得钱的心情,决定今日奢侈一把,“待会儿我去街市上找买菜的大爷,搭一搭他的牛车,能到家的。”
赵怀生对这个同乡勉强有印象,听此放下了心。
葭葭和承熙看着小夫妻的互动,纷纷在心里啧舌。
采薇高高兴兴背着背篓离开,葭葭连忙跟上,送了她一程。
“方才我说的,对你们而言确实更加方便,娘子不如考虑一下吧?”
“我听说你从小跟着父母学医,这么好的能力别浪费了呀。”
葭葭苦口婆心劝解,感觉自己穿梭世界打了这份工后,比真实年龄老了几十岁。
采薇脚步一顿,面上有些迷茫,“可是怀生即将上京去参加春闱,如今孤身用功。我作为儿媳得代替他尽孝,侍奉在父母身边。”
“呃,这么说来我们理解的孝道不同。”
这是不同时代思想的差距,葭葭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采薇,只好用她能听进去的道理去劝:“在我看来,尽孝是要给亲人更好的生活,而非只是一味的陪伴。”
“赵先生便是如此做的,他想高中是为了光宗耀祖,结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你作为他的妻子,为何不能与他一起努力呢?”
“可我离开了,邻居一定会多想的。”采薇低下了头。
……万恶的封/建社会,为何单单要给女子带这么多枷锁。
葭葭终于忍不住道:“可你在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媳之前,首先是你自己啊!”
“你有一副好医术,因为嫁人便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一句一字,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