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方才还状似理智地喊着她王妃的江清一到了无人之地，就紧紧地拥住了她。

像是想要补回昨晚他被谈瑾墨和守缺联手打断的那个拥抱。

他一克制而又按捺不住地拥了上来，楚恬就知道，木头还是那根木头——江清总是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执拗感。

不过作为一个单纯、感情经验少得可怜的清纯少女，楚恬理应患得患失。

于是她只在这个深情的拥抱中短暂地沉浸了一秒钟，就红着眼睛抬起头来。

只是还没等她唱作俱佳地表演一番，江清就先她一步道，“对不起，恬恬。”

“哼。”少女别扭地哼了一声，想要谴责他刚刚把自己叫做王妃的言行，却又舍不得将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用在争吵和闹别扭上。

江清一眼就看出，楚恬究竟在介意什么。

他宽和地抚了抚楚恬的青丝，“对不起，恬恬，我没法从王府之中把你带走。”

楚恬不语，实际上，这根本不是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但是江清的话同样没有说完，只见他克制地停下这个拥抱，给他和楚恬之间留下了一个依旧亲密、但是却能让他认真地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眸的距离。

“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带你离开，但是半年以后，恬恬，你还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楚恬抽了抽鼻子，第一次在江清面前流露出真实而又脆弱的伤感的情绪来，“江清哥哥，半年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这可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会是的。”江清脸上的笑容温柔、就连眼中耀眼的华光、也都显得温和而不灼人，“只要我们夫妻俩远离京城就可以了吧？”

楚恬惊愕地瞪大双眼，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本质，而且轻易地就做出了这样的发言。

有哪一个有本事、有抱负的年轻人，会不想金榜题名、平步青云、辅佐明君的？

他知不知道，他们很可能不止要离开京城一年、两年，可能是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而且璟王殿下是个王爷的时候，他选择对站队皇上的楚家大事化小，谁敢保证，未来很有可能登记的陛下，会不会记得昔日的屈辱，而轻飘飘地对她们展开报复呢？

江清可能不止要失去他的前程，甚至可以过不了安稳的日子。再倒霉一些，要了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所有的一切，他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早就考虑好了，”面对楚恬难得清晰的、一针见血的质问，江清没有丝毫的动摇，“科举考试我还是会参加，到时候能够高中、再外调，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对高位没有什么野心，因为对他来说，人生的意义不是只有身居官位才能实现的。

早在最初，促使他在这条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下去的，是父母的期望。

后来，让他坚定信念、一定要考上功名的，是因为他想要娶楚恬——这是楚行其对他的要求之一。

现在，他仍旧没有彻底放弃，是因为他不想半年以后，楚恬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但是，“万一外调不成功，我就辞官、带你一起回我的家乡。到时候不拘在私塾、还是在书局谋生，恬恬，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相信坤国的陛下会是位明君，”不是的话，也没有关系，“恬恬，我想跟你一起白头到老。”同生共死。

楚恬定定地听他说完了这一番话，难得没有假装，只是低下头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然后道，“你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反悔。”

江清还是笑，“绝不反悔。”

＊＊＊

难得的相处，江清并没有拖延太多的时间，他只是在楚恬面前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就坦然地接受了跟心爱的人之间未来至少半年的空白跟别离。

所以分离以后，楚恬的心情真的特别微妙。

她不相信人性，所以从来都没有坚定地选择过谁。

江清在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就因为局势而在暗中被她放弃过一次。

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人这样坚定地选择？

虽然江清没有看透她骨子里的劣根性，但是现在好歹也是在困境之中吧？他竟然可以做到一点儿也不动摇诶！

说实话，楚恬觉得有一点点……新奇？

她想，要是半年、哦、是至少半年以后，对方还没有改变心意的话，她就试着跟他在一起好了。

真正在一起，余生也一起的那种。

回王府的路上，谈瑾墨有状似闲谈地问起，她跟江清都在私底下说了什么。楚恬没有隐瞒，她相当爽快地把事情的全过程都给说了出来。

没办法，她已经决定要跟江清在一起了嘛，那她跟谈瑾墨就只能是纯纯的合作关系了。在对方对她有好感的情况下，她还是及早表明态度的好。

而且在接下来的相处，她也不再用江清给自己塑造人设和刺激对方，只是多次地、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想她预想中的那样，至少在短时间内，这位王爷的自尊心就又被她给唤醒了。

此前，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就像尘埃落定的整件事情一样，一下子就变得完全不见了。

不过接触还是有的，毕竟她现在是璟王妃了嘛。

楚恬先是用最快的速度，跟宫里的嬷嬷学好了各种规矩，不是那种为了应付请安的速成式，而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应对自如的相对全面的礼仪。

长辈面前，她照样讨好。

这个时代不允许女子自己掌握权力，她心中的声音告诉她不要浪费精力去追逐这些，那她就拿捏掌握权力的人。

谈瑾墨面前，她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他的好伙伴。

长辈撮合他们，她就配合演戏，私底下绝不打扰他一分一毫。

谈瑾墨不知道是真的想要跟她接触、还是为了试探她而接近的时候，楚恬整个人都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会努力控制，不让气氛往暧昧的方向发展。

时不时提一提她的心上人，除了真心想要跟她在一起以外，也是想让谈瑾墨帮她盯着对方。

没办法，她的疑心病哦，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治愈才可以了。

左右逢源的一大好处，就是除了王妃的身份以外，她竟然还分到了府里的部分权力！

虽然是因为这部分权力本就属于王妃这个位置，谈瑾墨之所以会放手，也是因为这都是一些琐碎小事。

影响力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办个宴会、招个不属于核心区域的下人、管理一点银钱……但是对于楚恬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总是喜欢把最多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些事情她学得和做得都非常认真，一方面是想要学习一点新的技能——之前在尚书府，刘氏可不会让她接触这些。

一方面也是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毕竟她立志要做王爷最好的合作伙伴嘛！

她知道谈瑾墨的心机城府手段都远胜于当今，如果他登基以后，可以将权力收拢得再多一些，说不定她都不用跟江清离京！

因为到时候，没有人敢利用她让他感到不痛快！

虽然她的疑心病是重了点啦，但是她可没有兴趣，为了考验一个人而让自己过苦日子。

在这样的信念下，她跟之前负责这些事务的老管家学习和相处得都非常愉快。

一方面是因为她足够聪慧，一方面就是讨长辈喜欢的天赋在作祟了。

可是当她真正管理起府中的事务来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儿小小的阻碍。

她遇到了一个碍手碍脚、不听指令的丫鬟，可是当她准备利用她来立威的时候，却被人给阻止了。

忠诚的下人们告诉她，这个丫鬟，是王爷奶嬷嬷的亲闺女！

她娘跟璟王殿下的情分自不用说，就连这个丫鬟，也跟着在王爷的身边伺候了好多年了。

闻言，楚恬还没发表什么决议，那个丫鬟反倒一脸讥讽地嘲讽起她来了，“回禀王妃，奴婢真的不是努力搞砸您交代的事务，实在是今早，院子里不知怎么的，就飞进了一只乌、鸦！

霸占着枝头、嘎嘎乱叫。

乌鸦临枝，多么不吉利的征兆，奴婢只好找人来把它赶走了。

谁知道那些下人竟然还奉了王妃娘娘您的命令！要是早知如此，奴婢就自己动手了。

唉，那些下人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呢……”

明明是故意把人叫走、被她喊去的那些下人也没见着什么乌鸦、她还故意扣着那些奉了她的命令行事的下人们，让他们一定要把那只乌鸦找到才行。

什么乌鸦？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那种吗？

怎么说呢？段位真的好低啊。

上首的楚恬兴味十足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她过得确实是十分充实没错，但那些到底是工作诶！

没想到前脚刚搞定了一个楚莫愁，这会儿竟然又冒出了一个王爷的青梅竹马的小丫鬟来给她添堵？

希望她能比楚莫愁耐玩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1、奶嬷嬷和小丫鬟，虐文里的常见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