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心情瞬间充满谈瑾墨的胸腔，一会儿叫嚣着保护、一会儿叫嚣着破坏。

保护这个柔弱美丽的少女、破坏她脸上不为他而绽放的笑容。

谈瑾墨克制地梳理着自己的心情，最后也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地对其说道，“如你所愿，你的父兄无恙。不过——”

谈瑾墨话音一顿，楚恬便如他所想地一般，全神贯注地朝他看来。不管她此刻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她的眼中只有他。

谈瑾墨近乎是无意识地被她牵动着自己的思绪，想要她看着自己的心情，甚至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于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不过这件事情，肯定是无法如此轻易地就揭过的，这你应该能明白吧？”

楚恬又开始紧张地攥手心，然后这一次，不用他特别提醒，楚恬就在他不赞同的目光中松开了指节。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这件事情、事情的最终结果，是不是跟我有关？”

楚恬这话就问得奇怪，实在是她眼下太过于紧张，已经无法流畅地组织好语言了。

但是谈瑾墨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紧盯着她的那张如为人妇、便会显得太过青涩的脸蛋，此刻甚至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到她的脸上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神色。

“父皇的意思，是就当昨晚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本王顺利地娶到了楚家的嫡女。”

楚恬脸上的表情，近乎是全然的迷茫。

所以呢？

圣上竟已宽宏到了如此的地步？饶是楚莫愁已经这般肆意妄为、他也要全然地宽恕对方？

这可能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的结果，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已经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她们姐妹俩换回来吧？

楚恬第一次这么难过，自己竟然不是一个全然愚笨的人。是以她的脸上，除了茫然，就是一点儿已经猜到端倪、却又不像再继续猜测下去的逃避和难过。

谈瑾墨当然无法猜透楚恬面上表情变换的时候，心中的每一点思绪。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十分肯定。

明明对方想着自己的情郎、露出十分幸福的笑容时，他想要破坏掉那份笑魇。但是对方此刻只是隐现了一丁点难过的情绪，他就很肯定，这似乎也并非是自己想要的。

这些细腻的心思极快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甚至都没能让他自己全然捕捉。

因此此刻，谈瑾墨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不想要看到楚恬的哭脸而已。

于是他不再卖关子道，“楚家嫡女如此愚弄皇家，我们自然不会吃下这个闷亏。她不是不稀罕楚家嫡女和璟王妃的身份吗？

那么从今天开始，这两个身份都将不属于她。从现在起，她就是楚家已经出嫁的庶女了。”

这也意味着，她尊贵的身份将被楚恬取代。

可是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这怎么可以？”

她一面觉得不能接受、一面又不知道在庞大威严的皇权面前，她和丈夫究竟应该怎么抵抗。

于是不自觉的，她的泪水落下，“这件事情，又关我和江清哥哥什么事呢？她不想当王妃，你们就把我的身份送给她了是吗？这对她来说，到底是惩罚、还是奖……”

她的话没有说完，谈瑾墨突然严厉地喝止住了她，“楚恬！”

楚恬骤然清醒过来，她说她们给出的惩罚不算惩罚，那什么才算是惩罚，王妃的位置吗？楚家嫡女的身份吗？

刚刚……是她失言了。

楚恬的指节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这是她感到错误、愧疚或者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

做错事情的人是楚莫愁，这件事情的结果是父亲、陛下和殿下共同的决定，她不应该肆意地向璟王殿下发泄自己的情绪的。

直到这一刻为止，少女才真正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了一点儿弱势。

不是因为权力的压迫、不是出于刻意的讨好，只是单纯、为了自己可能伤害到他的言行感到抱歉。

谈瑾墨冷哼一声，心里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太过于生气。

只是虽然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明面上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的话，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可以占据主动权的少女，指不定还要怎么肆意妄为呢。

于是他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你这小丫头，样子生得一般，想得倒是还挺美的。”

要不是她的专业素养在支撑，楚恬真的很想在谈瑾墨面前冷笑一声：搁这装啥呢？我的长相结合着今天的这身装扮，都快把你的审美点踩爆了好吗？

说我样子生得一般，你倒是收敛收敛自己的眼神啊。

奈何楚恬就是这一点好，她骗人一般都是包售后服务的。

所以少女的眼神干净清透，丝毫没有介怀谈瑾墨堪称毒舌的话语，只是仿佛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转机，所以不自觉地流露出期待的表情来。

谈瑾墨毫无意外地因此而话音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接着道，“楚莫愁自甘堕落，这并不意味着你——一个真正的庶出，就能就此而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楚恬：“……”这个男人，说话真的好欠打。

谈瑾墨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无师自通了甩锅的技能，“这不仅是我父皇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总之就是跟你本人没有关系呗。

“他们的意思是，由你来代表整个楚家赔罪。你先在璟王妃的位置上待个一年半载的，等外界的流言蜚语平复下来，我自会安排你的‘病逝’。”

他这么一说，楚恬就明白过来了。

这件事情对她们两个当事人不可能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所以楚恬这或一年、或半年的“打工”时间，就是她要承担的部分。

如果她干得好的话，一年以后，说不定他们可以给她安排一个不错的身份。

至于谈瑾墨，他付出的代价大概就是一婚变二婚吧。

毕竟她这个第一任璟王妃最后是要“病逝”的嘛。

虽然他俩仍旧是受了无妄之灾，但确实是把对皇室的形象降到最低了。

只是这样一来，楚莫愁日后必然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

她这般肆意妄为，要是还能获得幸福，那才是真正地打了皇室的脸。

是以楚恬终于能够真正放心下来，因为从今天开始，一直对她抱有恶意的嫡姐，终于再也不能成为她的威胁了。

接下来，她只要跟着这些人的安排，把这出戏唱好，她后半辈子的美好生活就稳稳的了！

所以她也不用再在谈瑾墨面前刷好感了，只需要维持一个令人满意的合作伙伴的定位即可。

至此，楚恬才真正地分出了一点儿心力，放在了江清这个在整件事情里面、真正的、唯一的、一个全然无辜的受害者身上。

“可是这样的话，江清哥哥他……”这一回，她眼中的担心和忧虑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实意的。

所以谈瑾墨也是真的百分之百地泛酸了，“不管嫁过去的人是你还是楚莫愁，他都能攀上尚书府。你又何必为他感到担忧？”

楚恬的眉宇不渝地拧紧，“不是这样的，王爷您可能不了解江清哥哥的为人。他娶我，绝对不是为了攀附尚书府。不对……”

楚恬忽然想起来，嫡姐追爱的事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身为她的蓝颜知己，璟王殿下没道理不了解她跟江清之间的纠葛啊。

如果江清是为了攀附尚书府，他怎么可能对嫡姐避之而不及？

所以王爷刚刚的那番话，分明就没有道理嘛。

“哼，”谈瑾墨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到底抽得是什么风，怎么就脱口而出了那番话来？

兴许是从未见过什么纯粹的爱情，所以下意识地想要揭穿这段感情的本质吧。

只是他刚刚的那番说辞，说得未免也太过没有水准了。

偏偏楚恬又不是那种别人一说，她就会偏听偏信的笨蛋！这下好了吧？被人发现自己在言语上的矛盾来了吧？

赶在楚恬发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小心思之前，谈瑾墨不得不抛出了一个绝对可以转移楚恬注意力的消息，“放心吧，你的江清哥哥没有背叛你。”

“什么？”

谈瑾墨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楚恬描述了一遍楚莫愁跟江清新婚当晚发生的情况。

不说不行，他们之后肯定会有接触的，这事儿根本瞒不过楚恬，如果他现在不说……不对，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瞒着对方呢？

谈瑾墨突然反应过来。

——这根本没必要嘛！

于是在完整地在楚恬描述了一遍江清的硬气举动以后，他还找补一般地夸了一句，“还算是有点自制力。”

作者有话要说：儿砸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瞒着闺女这件事情呢？

亲妈：儿砸你终于开窍了！

这根本没必要嘛！

亲妈：……儿砸你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