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随着喜娘的一声吆喝,高大俊美的新郎来到花轿前,他温柔地掀开花轿帘,却发现新娘仍旧不动如山地坐在位置上,一点儿要下花轿的意思都没有。
谈瑾墨哪里能够想到,他所爱的与众不同的女子,竟然与众不同到了敢在天家的眼皮子底下换婚的程度?
因此此刻,他说不清是温柔宠溺、还是隐藏威胁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莫愁?”
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他的新娘,那双柔荑猛地交握在了一起。
谈瑾墨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这好像不是莫愁会做出来的动作呢。
沉默间,新娘子似乎有要掀开盖头的意思,谈瑾墨动作飞快地探身进去按住了她的手,“莫愁,父皇和母妃还在里面等着呢。”
盖头下的人登时就被吓得不敢妄动了。
此时谈瑾墨已经意识到,他的新娘子出了问题,在当场爆发出来、丢掉面子、得罪尚书和暂时假装不知之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温柔地执起轿中新娘的柔荑,是演戏、也是真心不想为难一个可能是被胁迫的小丫头。
后来的所有流程,新娘都十分配合,但是谈瑾墨可以感觉到对方紧张和害怕的情绪。
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但是在被陌生的男子握住柔嫩的指尖的时候,她给出的反应不是羞涩和排斥,而是无意识地害怕的紧握。
谈瑾墨不会轻易对一个可能是用来愚弄他的替代品生出什么怜惜的情绪,但是对方的反应,也确实是打消了他可能的迁怒的念头。
而且,他还帮忙阻止了那些想要闹洞房的兄弟们。
虽然这一点严格来说有点不符合坤国婚礼的程序,但是谈瑾墨是什么人?
在他的婚礼上,他们敢惹他不开心,都不用丽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梨花带雨地哭一哭、更不用他们父皇亲自出马,他们的母妃都能亲手撕了他们这些没眼色的笨蛋。
所以一行人调侃了两句过后,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撤了。
谈瑾墨仿佛都能听见身边的少女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楚恬当然不会将无辜紧张和害怕做得如此刻意,但也正因为她的行为举止气质完全地展现出了这些特质,所以尽管她现在只是静静地站在谈瑾墨的身边,谈瑾墨仿佛也能想象得出,少女在艳色的红盖头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只是闹洞房的人能打发得掉,走流程的喜娘却没办法了。
于是楚恬又开始紧张,因为按照坤国的习俗,送入洞房以后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新郎官要用秤杆将新娘子的盖头挑下。
而这盖头一旦挑下,可就什么都遮不住了。
而婚房里的其他人虽然都被璟王殿下遣散了,但是那些流程需要的撒糖人和喜娘她们,可都还在呢。
这盖头一掀,他们楚家的欺君之罪不就坐实了吗?
楚恬害怕地全身都在颤抖,然后她的耳边就又响起了谈瑾墨温柔的嗓音,他在喜娘的指点下,在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目光下,对着他身边的新娘子说道,“这盖头,是不是不应该由我来掀?”
楚恬就知道,方才自己感觉得没有错,这个男人,确实是把一切都猜到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今天完全是遭遇了无妄之灾的、此刻本来应该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享受自己跟心上人的洞房花烛夜的另一个新娘,还是又害怕又委屈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当她颤抖地揭下自己的盖头的时候,谈瑾墨也不确定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产生过一丝怜惜的情绪,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本来,他心中确有怒火,但在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时候,他虽然愤怒、但却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接受红盖头下的女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妻妹!
他本来只以为这是新娘子胆大妄为、临时塞了一个身边的小丫鬟进花轿!
但是在盖头害怕得眼眶都微微泛红、口脂都无意识地被对方咬乱的人,怎么会是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妻子的庶妹呢!
这简直荒唐!
她今天不应该出现在另一个花轿上吗?
所以他的新娘子……
谈瑾墨连楚莫愁这会儿可能已经逃出楚家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过,她可能代替楚恬、这会儿正在跟本就应该成为她妹夫的人洞、房、花、烛!
楚恬倒是没想到,掀开盖头以后,本来她默认已经猜到真相的人,这会儿竟然会露出一副惊讶又愤怒的神色。
只是转念一想,她就猜到了。
人家本来可能乐颠颠地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果然是十分的与众不同和桀骜不驯呢——要是替嫁过来的是个丫鬟,他们完全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虽然十分胡闹,但是没准相当符合这位口味独特的王爷的喜好呢?
想法再种马一点,说不定事后他还可以将小丫鬟和尚书府的嫡小姐同时收入房中。
现在是傻眼了吧?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竟然是被戴了一个绿帽子在头上了吧?
楚恬一时又是想笑,一时又是觉得心累。
虽然眼高于顶的王爷的笑话确实是少见又好看,但是一会儿她被迁怒的可能性,可也就大大地增加了啊。
男人啊,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呢?就完全没想过换婚的可能性了是吧?虽然这次的行动确实是十分的离谱也就是了。
唉,只希望一会儿这位殿下不要恼羞成怒得太厉害就是了。
虽然脑海里已经划过千万种可能的变量,但是楚恬还是不愿意让出主动权。
从掀开盖头开始,她就欲盖弥彰地只掀开了小半张的脸颊——还是正对着谈瑾墨的方向。
今天高大俊朗的青年一身红衣,浓墨重彩的五官,完全地hold住了这身艳丽的服饰。
是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十分惊艳的长相,楚恬却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王爷。”她这样称呼对方,脸上的笑容勉强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涌出泪来。
她就这样,只向他敞开一小部分的盖头,露出因为妆容而少见地显得有些妩媚的容颜。
她只轻轻地唤了对方这样的两个字,好像不叫人看见自己、不叫人发现自己是谁,一切糟糕的结果就都还能挽回似的。
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不自知的忧畏的祈求,好像一只将自己所有的信任都奉上的幼犬,她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相信对方可以、也只能相信对方可以解决眼前的这场闹剧。
——她只是一个全然无辜的受害者。
少女身上的每一分弱气无害的气质、每一个轻柔信赖的眼神、每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都在向身边的所有人、所有能感知到她这个人的人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可是离她最近的谈瑾墨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墨色的眼神,冷得就像是楚恬院子里那口清幽森凉的井水。
开口就是让人惊惧的、因为权势的加持、所以不管底色如何、在此时此刻此地都显得极具恐怖气息的嗓音,“你是谁?怎么身着新嫁娘的服饰会出现在此处?今夜可是本王的洞房花烛夜,本王的王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1、任性的王爷准备无差别地攻击了。
2、唉,儿砸,转世结束记得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老婆都送到你身边了,你还是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