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褶的生辰宴,从开始的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
然后生日当天大宴一天,在城内摆流水席三日。
跟他交好的朋友,还会趁着这个特别的机会,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
然后是楚家夫妇俩,在此一尽地主之谊……
楚恬从开始的满心期待,想到之后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因此对那些小伙伴生出的不舍之意,一直到待久了的烦不胜烦。
——M的,最烦炫富的人!
一个多月后,当她真正可以从这座城镇中离开的时候,楚恬已经可以做到相当淡定、宠辱不惊了。
甚至城门口的守卫都恢复了以往的常态,不再要求每一个人都出示身份证明,只在一堆陌生的人群中随意抽查那么一两个——这是所有城市的守卫、在没有跟通缉相关的工作事务时的、一种相当统一的工作状态。
像楚恬这种会借着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进进出出的熟面孔,他们甚至都没再要求她出示身份证明。
怎么说呢?忽然就有种要不是她还有南下的队伍可以蹭蹭,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简直是白白浪费的感觉。
直到终于踏出丰城的城门、楚恬才又有了一种迟来的重获新生的感觉。
不过她并没有放任自己在这种感觉中沉浸太久,就默默地跟上了那些侠客的队伍。
普通的老百姓为什么不会去跟这种大部队呢?
一是因为很多侠客都会骑马,就算偶有不骑马的队伍,习武之人的速度和耐性,也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
哪怕楚恬已经通过呼吸法将自己的身体强化过了一遍又一遍,真正要进行这种高强度高密度的远行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累。
而且还是那种每天不榨干自己、就会跟不上队伍的极度的累。
令人欣慰的是,在这种程度的远行之下,她仿佛已经固定下来的身体素质,好像又有了当初她曾感觉到过的要进一步加强的趋势。
楚恬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挺正常。
在圆月山庄的时候,她要掩藏自己的体质,所以从未让自己累至极限过。
进山狩猎就更不用说,完全地消耗体力,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是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这样竭尽全力地燃烧自己过了。
这门不知道源自于哪里的呼吸法确有其妙处,有种体力被抽干到极致以后,再输送进来的就是楚恬从未学习过的内力的感觉。
只是这丝内力并没有汇聚于她的丹田处,而是不断地循环、在淬炼着她的身体。
让她的身体在突破成长的极限之外,还不用担心现在修炼的法门会跟自己日后的所习之法冲突。
不过那都是日后的好处了,目前楚恬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她跟上那些江湖人士的脚步,虽然仍是很累。
但跟每至晚间,她的身体,只有双腿还在机械式地运动不动。现在她虽然累,但是脑子还能运转,所以她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今日气氛的不同。
——可能也跟现在还是中午,完全没有到达她的极限有关。
她跟上的这些江湖人士,是一个门派还没有大到可以让每一个出行的弟子都有马骑的中小型门派。
原本他们并不在意楚恬每天缀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一行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前后脚进这种客栈。
偶尔遇上可以歇脚的茶摊,楚恬都会选择直接坐在树荫下、总之就是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好让自己的白嫖之举不那么明显。
可是今天中午,他们正好进到城镇——到了这里,楚恬就没有办法不紧跟着他们了。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错过他们的出发时间。
对于楚恬这种并不算紧密的盯梢行为,原本他们并不会在意,只偶尔会有一两个年轻的小弟子,会在楚恬的身影又出现的时候,向她投去一个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眼神。
但是今天,一踏进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中,楚恬就发现了,那些似有若无的眼神、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到了她的身上。
虽然仍旧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还是烦恼地叹了口气,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的顺风白嫖护卫队,只能紧跟到这里为止了。
这样想着,她也做出了跟往常不一样的行为。
她没有选择在同一间客栈打尖,而是径直地去往柜台的方向,与客栈的账房交流了几句以后方离开。
那个中小型门派的聚集处,客栈靠里位置的大方桌前,那个时常会在碰面的时候、好奇地向楚恬投以眼神、并且悄悄地跟同门耳语,“师兄,你看那个小乞丐,他今天也在跟着我们诶。”的小弟子。
他纳罕地瞪大了眼睛,“不对呀,师伯、师兄,那个小乞丐怎么就这么出去了?”
被他喊到的师兄皱了皱眉,不明于楚恬行为模式的突变之余,也做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出去补充干粮去了吧。”
虽然离开客栈到外面去补充干粮很奇怪,但是这位师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毕竟对方之前只是一个小乞儿,这一路上,除了跟他们一起住店以外,他连路边的茶棚都不会进。
大抵是盘缠用完,消费不起这样的地方了吧。
那位师弟闻言,顿时傻眼,“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恬感觉的没有错,他们一行人,确实准备跟她谈一谈。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一般情况下,没有老百姓会觉得蹭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力值。
一般人害怕被卷进风波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们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脚程。
楚恬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频率不高,但架不住对方天天都在啊!
带队的那位师伯便发现了,这个孩子的身子骨真不是一般的好!
本来他们想趁机测测对方的根骨,其实就算他根骨不佳,就凭这身体素质和毅力,加入他们一个中小型门派,也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要是根骨再好一些,他们简直是在路上白捡了一个宝贝啊!
谁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跟对方说出他们的开场白,对方就先一步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到底是没有测出对方的根骨,也不觉得对方会放弃跟他们同行,那位师伯犹豫了一会儿,便先行决定道,“先吃饭吧。”
一行人兴高采烈、欢声笑语地把饭吃完,那位师兄前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人将他们这桌的银钱付过了。
——那人当然是楚恬。
虽然说是要白嫖,但是反正她现在不缺银子,而且虽然那些人没在路途中为她出过手,但是他们这一路走来、没被其他什么人觊觎招惹,绝不能说是没有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江湖人士的功劳。
看在他们是第一批离开丰城的江湖人士,估计跟楚褶的交情也就那样的份上,楚恬勉强为他们付清了那顿饭钱。
然后,她便不打算再回去了。
也是见过丰城的那位组织首领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在武学上的可能性究竟有多么的广大。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得不到就要毁掉、自己没有别人也别想拥有、宁愿损己也要损人……的疯子。
楚恬既然不打算加入他们,就不准备跟他们交流过多,以免暴露自身。
她这一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南方的曲木派。
据说这个门派在百年前,曾经辉煌过一时。虽然如今人才不济,但也是名声响当当的老牌宗门。楚恬对它的势力规模不感兴趣,但她却对它的流传下来的门派武学很感兴趣。
历经百年的老牌宗门诶,应该会有点非同凡响的传承吧?当然就算没有,跟圆月山庄和丰阳派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的曲木派,也是她目前来说相当不错的选择了。
楚恬跟着那些江湖人士,已经走完了距离曲木派大约有十六分之一的路程。
——没错,这个时代,出行就是这么慢且麻烦啦。
尤其还是脱离了马匹和马车的出行。
可是这两个选项,楚恬却一个也不能碰。
江湖人士众所周知的一点,除非你或有钱或有势或有实力,否则你骑马或者是乘着马车出远门,就等着被当成是别人眼中的肥羊吧!
所以离了那些江湖人士以后,楚恬的选择是留在城里打听消息。
城外要是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匪,离下一个城镇也不远,她就自己步行——跟着那些人走了这么些天,她对在野外赶路的生活,已经是很习以为常的了。
要是有,她就找一个镖局把自己寄出去。
单独的护卫任务是很贵,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有一些小商队、会选择这样拼单出行的。
虽然这样的出行方式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但是只要你身在江湖,就永远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楚恬已经尽己所能地将自己保护到最好了。
时间就这么兜兜转转地又过了两个月,楚恬刚刚从一个新的中转城镇中出来。
她已经打听过了,接下来的路段里,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劫匪,比较适合自己单独在山间行走。
她背着小行囊,迈出去的每一个步子都踏得相当沉稳。
这一路上,她还真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以至于她走着走着,忽然就在山间撞见了一片血泊的时候,她竟然没被吓得屁滚尿流、扭头就跑。
真不是她刻意夸大自己的胆量,实在是眼前的场景,未免太过骇人了一些。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一片浓郁的血色,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人搞死的——楚恬还是倾向于毒药。
七七八八的成人服饰落在地上,却没有几具完整的尸体。
黑色的血液将土地却染成了纯黑的颜色,唯一一具还能看出完整人形的身体,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的身上有不下三处的刀伤,致命伤是胸口处的一支飞镖。
楚恬猜测,他老人家应该是玩毒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在在场的其他人发生争斗,毒死了旁人之余,自己也没能逃过亡命的下场。
这种争斗过后的现场,在江湖中虽不算常见,但光是楚恬目睹过的就不下三起了。
这种情况下,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
但就当楚恬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她的余光,莫名其妙地就瞥见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就落在这片黑色血泊靠近边缘的位置,被一件衣物遮住了一半多的样子。
这要是钱财衣物之类的东西,光看那血液的颜色和这惨烈的现场,楚恬百分之百会选择敬而远之。
但是书册一样的东西啊……楚恬的心脏就这么“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就连手指头都忍不住地蜷了蜷。
虽然不一定是什么神功秘籍,但是他们这些江湖中人的DNA就是这样了,对这种可能疑似的东西,他们根本就完全没办法抗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