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唐晚所预料的那样，傅哲远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的手机快要爆炸了，全部是来找他的电话。

除了各种闻风而动的狗仔记者营销号，还有无数个从傅家打来的电话。

欧雅已经正式在微博官宣取消婚约。

她对于傅哲远的事情知道得不全，但是也知道一些。关于白言天的事情，她是订婚之后才知道的。但是婚约已经有了，她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被推着走向深渊。

娱乐圈的水很深。

资本想从流量变现，同理，哪个明星不想和资本挂上勾呢？

更不要说是全国有名的傅氏集团了。

不过她聪明，及时止损，在风口浪尖狠狠艹了一把复仇大女主人设。

虽然丢了傅氏这个靠山，但是狠狠涨了一波粉。

欧雅松了一口气，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但是她又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无论爆出这段视频的人是谁，都是送了她一个礼物。

相比之下，傅哲远就远没有那么幸运。

婚约没了。损失的流量很快在就会在早上折现成股票的跌幅，而且还败坏了集团的声誉。

无数的热心网友、欧雅的粉丝和塌房找不到出气筒的白言天粉丝纷纷联名抵制傅氏集团。

傅哲远手上的资产大头都是股票，此刻大幅度缩水，而且还连累他爸在他爷爷面前抬不起头来。

白言天那边也是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来，质问他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质问他是不是陈言夏。

傅哲远没把陈言夏说出去，他现在不想说，也没心思说这些。

“不是陈言夏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最听你的话了。”

白言天在电话里面的声音既温柔又阴狠，“傅哲远，你听我的，让他站出来，说这段视频里的人是他，这件事对你我都好。”

傅哲远身心俱疲，“我想一想再给你打电话。”

“你不是喜欢我吗？大不了以后，我也和你上」床，这样总可以了吧？”白言天声音急促，“你听我说，我马上就快25岁了，芭蕾舞我跳不了多久了，之后我会进娱乐圈。你找陈言夏不就是为了那点事儿，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儿，我陪你。”

傅哲远一愣，没有说话。

白言天又说：“你在犹豫什么？视频里面本来就不是我。如果陈言夏不站出来，我就全完了。你忘了你对陈言夏干的事情，你说要是他现在知道当年你上了他，是为了让我比赛得更顺利，你们之间还会有结果吗？”

傅哲远第一次觉得白言天自私得可怕，“陈言夏没做错任何事。”

他说完这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陈言夏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么是谁做错了？

傅哲远觉得很迷茫。

婚约黄了，白月光又是这样，全家人像开批」斗会一样的骂他。

更不要说他那些朋友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KTV的包厢组团笑话他。

他好像只有陈言夏了。

傅哲远从家里出来，不知不觉就开到了陈言夏的楼下。

但是陈言夏不在家。

傅哲远打了大半个晚上的电话，陈言夏的手机刚开始还能响几声，后来就彻底打不通了。

最后接通了，他只等来了陈言夏带着哭腔的质问和一句“我回去看看我爸妈，顺便见见白言天。”

他突然慌张起来——

欧雅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要是陈言夏知道了他和白言天的事情该怎么办？

陈言夏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虽然我和他没什么感情，但是他再怎么说也是我哥。我、我、我倒是要问问他——”

没等他弄明白陈言夏的态度，陈言夏的电话没电了。

傅哲远顿时失去了对全世界的掌控。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人，陈言夏。

傅哲远暴跳如雷，气得想砸东西，但是陈言夏家里的东西少的可怜。最近添的几个东西，都和他有关。

陈言夏是真的喜欢他。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喜欢他的钱，只有陈言夏喜欢的是他。

甚至他打开陈言夏的衣柜，陈言夏自己的衣服也很少，里面塞满了都是他的衣服。

傅哲远怔忡得看了衣柜很久，视线停在那件布满棕榈树叶的衬衫上。

他突然想，要是一开始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

要是他没有带陈言夏去那家西餐厅吃饭。

要是他没有遇到那堆傻逼朋友。

或者要是他没有一开始想和欧雅结婚……

那现在他还是那个傅哲远，陈言夏还是他的陈言夏。

那现在呢？

陈言夏见到白言天了吗？

他们会说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

傅哲远心里开始难受起来，抓心挠肝的。

这比一开始视频曝光，所有人群嘲他要难受多了。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沉默和失联比吵架还要伤人。

他突然想起之前有好多次，他不想和陈言夏解释一些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摔门就走。

再见到陈言夏的时候，陈言夏也不会表现的特别生气。

傅哲远的脑子里面乱极了。

陈言夏不会觉得难过吗？

那他自己现在怎么这么难过呢？

他躺在陈言夏的床上，看着窄小的出租房，一点也不想回家。

跟过他的人谁不得从他嘴里撬走一套房子，但是唯独陈言夏是个傻子，什么都没找他要过。

他幻想自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好点就好了，他多想这个时候陈言夏能突然出现，手里提着打包好的晚餐，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好好地说说话。

这些平时唾手可得的东西，他没觉得有什么好。

但是现在突然没有了，他又觉得想要得不行，连骨头都在痒。

傅哲远几乎是睁着眼睛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他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是陈言夏的脚步声。

傅哲远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老旧的房门被缓缓地打开。

一道早晨的阳光，从门缝中跳了进来。

陈言夏黑色的头发被染出一层细密的金光。

他背着光，脸朝着傅哲远，看不清楚具体的神情。

他站在逆光里问，“你怎么在我这里？”

他的鼻音很重，像是哭过，“你从昨天就在等我了吗？”

傅哲远喉咙发干，张张嘴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晦涩地“嗯”了一声。

“白言天说……”陈言夏吸吸鼻子，“白言天说……”

“他说什么？”

傅哲远的心在往下掉——

白言天为了自保，都说了吗？

“言言，你听我说。”傅哲远着急地打断道，“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

他冲上前，将陈言夏抱在胸口。

陈言夏一愣，然后挣脱出他的怀抱，直直地看着他：“什么？”

傅哲远看见陈言夏的眼睛有点肿，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的这个人，他是真的后悔了。

陈言夏怔怔地说：“白言天说，他会帮我们保密。”

傅哲远一愣，“什么意思？”

“白言天不会说出视频里的人是我。”

陈言夏哽咽着，捂着脸，“是爸爸让他不要说出去的。”

傅哲远想不明白白言天为什么肯把锅背在身上。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白九城的态度——

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弃车保帅！

傅哲远心里一颤，白九城果然把陈言夏当成唯一的继承人！

即使白言天现在还是他名义下唯一的孩子，他也宁愿让白言天背锅，也不愿意让陈言夏名誉上受到一点委屈。

陈言夏说，“你原本是要和欧雅结婚的吗？你跟我说实话的话，我会自己走，你为什么要骗我？”

傅哲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我和欧雅的事情黄了，全国都知道了，我以后也不可能再联姻……我、我真的不结婚了……言言，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敢了，我现在就喜欢你一个，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这段话配合傅哲远眼角的泪水、颤抖的声音和不断上升的好感度和忏悔值，从各个维度来看确实很像是真的。

唐晚：【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就是真心的。】

唐晚：【这种真心就类似你本来在想是买麻辣小龙虾好，还是买蒜蓉小龙虾。但是走到摊位的时候发现最后一份麻小刚好被买走，这种求而不得的饥饿营销会瞬间麻痹你，让你坚定地觉得：我好爱麻小，我本来就要来点麻小的，麻小是我的命！】

057不得不承认唐晚的吐槽每次都很清奇，但是又很精准，【所以你想怎么样？】

唐晚说：【让他尝点甜头——】

陈言夏无助地后退半步，“我、我想了一个晚上……你不是明星，很快这件事就会被大家忘了。只要你改，慢慢的会好起来的。”

傅哲远声音沙哑，“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陈言夏点点头，“是真的，只要你改。”

傅哲远张张嘴巴，他本来想好了一段辩解的台词，他本来想说，是欧雅骗他假结婚，却没想到东窗事发，反而反咬他一口。他甚至找好了一个五官长得很像欧雅的女人，可以随时演一场戏。

但是，他现在看着陈言夏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生平第一次，什么谎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落井下石。

但是只有陈言夏还在站在他这一边。

傅哲远突然心脏颤动起来，第一次真心对陈言夏说，“对不起。”

昨天的夜晚，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但是陈言夏推开门进来了，他混沌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就有了光。

如果没有这个漫长的黑夜，傅哲远不会这么明确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和一个人相连。

全世界都在讨伐他，但这个人让他开心，他就开心了。

057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在他旁观过的世界线里，一般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原主还是宿主都很容易相信渣攻是真的悔改了。

毕竟连渣攻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在真心悔改，但是改不改得了和真不真心根本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057一般不干涉宿主攻略，但想想还是问了一句，【你准备原谅他？】

唐晚：【没有啊，我说了，我只想给他点甜头。】

057放下心来，【甜头？】

【你训过狗吗？】唐晚问，【训狗有两个重点，第一，你要让狗狗知道，他按着你说得做，就能得到奖励；第二，你要让他以为全世界只有你能给他奖励。】

057懂了，【就是你一开始说的，让它误以为你是多巴胺的唯一开关。】

唐晚：【就是这个道理，傅哲远现在人人喊打，就算超市大妈对他客气点儿，他说不定都能感动一下。所以我要让他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

“我是真的很爱你，哲远。”

陈言夏脸色苍白地看着傅哲远，像个一碰就会倒的木偶娃娃。

傅哲远高兴地往前想抱抱他。

但是陈言夏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陈言夏一字一顿，“我们分手吧。”

傅哲远懵了。

他的表情满是错愕，像只听不懂人话的狗。

他不明白刚才因为陈言夏一句话才充满光的世界，怎么就又突然暗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