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贬斥了林嘉晋,维护了自己,但莫徊清楚地知道,林家晋不过是一颗棋子,真正的背后之人没有半点损失。
林嘉晋远离朝堂后,对方大可以再补一颗棋子。
“陈酒,大理寺的人应该今日就会出发,你跟过去,必要的时候,帮他们一把。”
“属下明白了。”
陈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飞扬的尘土里。
莫徊拐道去了军营,差人将那少年送去了大理寺,又交代了左统领练兵事宜,等太阳西沉时才回府。
莫夫人一直等在莫府门口,莫徊骑在马上,老远就看到她的身影。
“快!回来了!”
看到莫徊的身影,莫夫人赶紧吩咐下人,悬挂着的鞭炮被点燃,很快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大红的灯笼映得整条街都红彤彤的,鞭炮炸出的火光比天边的残阳还要耀眼。
莫夫人被两个婢女搀扶着,面带喜色,眼里却含着泪水。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不过半年光景,莫夫人两鬓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莫徊忍不住鼻酸,伸手扶着莫夫人。
一众家仆众星拱月地将莫徊迎了进去,莫夫人紧紧拉着莫徊的手腕,生怕莫徊消失不见般。
“娘,您都是三品诰命夫人了,怎得还哭哭啼啼?您该高兴才是。”
莫夫人破涕为笑,又满脸愁苦:“高兴?娘怎么高兴得起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你回来,就要迎娶公主了!”
“娘,我不是说过,公主知道我的身份吗?”
莫夫人长叹一声,这半年来莫徊没有消息,她也打探不到消息。还是公主派人来告知她,边境并未传来噩耗。
她一面感激公主,一面又十分担忧。
莫徊始终是女子,且不说哪有女子娶女子之事,万一将来,她的身份暴露,他们全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府的所有的荣耀,也都会毁于一旦。
莫夫人第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要是没有让莫徊女扮男装,她或许已经嫁做人妇,相夫教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娘,先别想这些了。让孩儿先陪你用晚膳。”
“好吧,你这些半年来在外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
宫中,顾绫真看着窗前的水仙花,白嫩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鼻腔里都是清新淡雅的香味。
“公主,这花真好看。”
顾绫真凑近嗅了嗅,越看越喜欢。
“将军真是有心。”
水仙花是莫徊派人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从边关和沿路收罗来的小礼物。
顾绫真笑意加深,爱不释手地拨弄着水仙花的枝叶。
她对花花草草向来喜爱,平日里就喜欢去御花园剪些花草回来,放在灵福宫里不仅好看,味道也好闻。
莫徊竟然记得她这个习惯,顾绫真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顾绫真想起上一次同莫徊见面,已是将近一年前了。
那时她撞破莫徊的秘密,情急之下向她表明心迹。她清楚得记得莫徊有错愕、惊讶,向来沉稳的眸子如同搅碎的银河。
但唯独没有喜欢。
听闻莫徊向父皇求娶自己,顾绫真固然是高兴的。她也是真的喜欢莫徊,能同她成亲,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但她并不傻,并未被这份爱意冲昏头脑。
莫徊对她,究竟是何种心思?是否同自己一样?顾绫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只要能待在莫徊身边,不管让她付出怎样的代价,顾绫真都愿意。
哪怕……是以她的身份相威胁,顾绫真也在所不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顾绫真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在很小的时候,莫徊就是她认定地人。
顾绫真轻轻抚过水仙花的花瓣,水珠顺势而落,很快便蒸发得一干二净。
莫徊回京后,皇帝便下了旨意,给莫徊和顾绫真指了婚。
天家要办喜事,合宫都忙碌了起来。顾绫真也无法得闲,今日试礼服,明日试珠宝首饰,在忙碌中转眼又是一个月。
在紧张和期待中,婚期终于到了。
公主出嫁是全京城的大事,不少百姓都涌到街上,想要一睹这难得一见的风采。
司马贺藏在人群中,木然地看着九龙轿子驶过。满街的热闹和繁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耳边的欢呼声、议论说模糊起来,他死死盯着轿上的帘子,期望有风吹起,至少他能再看公主一眼。
送亲的队伍蜿蜒漫长,光是护送的侍卫就有上百人,等队伍抵达将军时,时辰正好,半刻都没耽误。
莫徊心跳如擂,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
说起来,像这样和顾绫真成亲,还是头一次。
上一个世界里两人也结婚了,不过是去海外结的,仪式郑重简单,不像此刻这般声势浩大。
莫徊遵循着礼仪,待内侍宣读圣旨后,便走向已撩开一半帘子的轿子。
礼官道:“请公主伸手。”
顾绫真有些忐忑地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手,透过红盖头,她看到一双长靴站在自己面前。
热闹和嘈杂声似乎被拉远了,四周开始变得安静。安静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些许不稳的呼吸。
伸出的手被轻轻握住,从指尖传来的触感让顾绫真呼吸一顿。
莫徊缓缓收紧掌心,牢牢牵住顾绫真,将她从轿子里牵出来。
和自己同款的大红喜袍,顾绫真长长的裙摆展开,上面还用金线绣了祥云和仙鹤,看着显贵不已。
顾绫真屏住呼吸,慢慢地随着莫徊落脚抬步。
进了莫府的大门,鞭炮声乍然响起。顾绫真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反手死死握住莫徊的手。
莫徊凑到她耳边,隔着薄薄一层红盖头说:“别怕,跟我来。”
顾绫真微垂着头,极轻的应了声,轻到一出口就淹没在鞭炮声中。尽管如此,莫徊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她的羞赧。
本该由礼官带顾绫真进房间,莫徊抬手制止了,牵着顾绫真一路往早已布置好的房间走。
洞房花烛,大红鸳鸯喜被。
莫徊以前觉得土,如今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先坐会儿,饿了可以先吃东西。”
顾绫真点点头,耳垂摇晃出细微的脆响。
“等我。”
“好。”顾绫真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些,莫徊眉眼弯弯地着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走出房间。
前院很是热闹,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朝廷官员,还有莫徊的下属,以及老将军生前的旧部。
不少人已经喝上了,一会儿感叹时光匆匆,说起当年打仗的事,一会儿又感慨万分,说莫徊长大了,能够支撑起将军府。
几杯酒下肚,莫徊觉得脑子有些晕。
这古代的酒,比之现代口感虽然差,但让人上头是真的。莫徊暗自比较着,身旁忽然一道人影靠了过来。
“恭喜莫将军喜得佳人。”
莫徊抬头,视线聚焦了半秒才看清来人。
“谢司马大人吉言。”
司马贺皮笑肉不笑道:“莫将军英勇善战,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没想到却不胜杯酌,真是让人意外。”
莫徊一听,脸色微变。想当年轮喝酒,就没人能喝过她。
现在她不过微醺而已,还轮不到司马贺来讽刺自己。
莫徊压下酒意,眨巴了几下眼睛后,眼神清明不少:“看来司马大人很能喝,本将军敬你。”
司马贺眼神渐冷,一言不发地喝光奴仆递来的酒。
“莫将军,良辰美景,还是少喝些微妙。”司马贺一副叮嘱的口吻:“满身酒气,恐冲撞了佳人。”
莫徊冷笑:“司马大人倒是管得宽,都管到本将军身上来了。”
司马贺回以冷淡一笑:“莫将军过奖了。”
莫徊懒得同他打哑谜,转身要走。司马贺忽然说:“皎月身体不好,将军还是早些去陪她吧。”
不是公主,也不是皎月公主,司马贺直接称呼了顾绫真的封号。
除了皇室里的人可以这样称呼,那便是亲近之人。司马贺此举,是明着告诉莫徊,他是顾绫真的亲近之人。
若是一般男子,在新婚之夜听到这样的称呼,免不了要心生嫌隙。
司马贺意在挑拨,故意做出一副同顾绫真很熟的样子:“皎月饮食清淡,不知将军有没有提前备好晚膳?”
莫徊回过身,半眯着眼:“司马大人该当何罪?”
司马贺微愣:“什么?”
莫徊欺身上前:“作为臣子,又是外男,直接称呼公主封号,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莫将军修要乱扣帽子,我只是关心皎月……公主。”
“扣帽子?”莫徊笑得讽刺:“话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司马大人,祸从口出的到底,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马贺没想到莫徊会揪着一个称呼不放,但一时间又找不到无懈可击的说辞来反驳,沉默了下来。
“来人。”莫徊盯着司马贺:“司马大人直呼公主封号,不敬公主,便是不敬皇上。念在今日本将军大婚,不便重罚,那就仗责三十。”
司马贺瞪大双眼:“你敢!我是朝廷命官,亦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正因如此,才不能让你污了朝廷命官的声誉和皇后娘娘的圣明。”莫徊冷冷地看着他,倏地勾起唇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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