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又是绑扎了一天的钢筋,到下班的时候还差一点点就绑扎完了,班组的负责人过来跟他们说,让他们加一下班,反正就一点点了,绑扎完了之后今天晚上就可以连夜浇筑水泥,赶一下工期。
齐安水内心十分不愿意加这个班,但大家都加班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就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加班。
快要八点的时候,才终于将钢筋全部绑扎完,八点过的时候第一辆水泥车就来了,但这个工作就不属于绑扎钢筋的小工了,有另外的工人来浇筑。
班组的负责人给他们一人一桶泡面,说是他们的晚餐,食堂已经关门了,工地周围的设施还没有配好,没有超市可以给他们买东西吃,离工地最近的超市,也要走二十分钟。
齐安水没有回宿舍,在食堂旁边的免费无限量供应的热水桶里接了热水,坐在路边就吃起了泡面,不吃还好,一吃就觉得饿,齐安水把汤都喝干净之后还觉得没吃饱,心想刚才应该吃慢一点的,这样吃完就饱了。
将泡面盒扔在垃圾箱里,齐安水准备回宿舍拿衣服,洗完澡就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呢,宿舍在二楼,上去要走在外部搭建的楼梯,楼梯是镂空的钢铁,走路会发出‘蹬蹬蹬的’声音。
走到一半齐安水愣住了,什么早起,他是要找到线索离开这里的,这两天被枯燥单一的工作累的麻木了,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可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在这里没有私人空间,大家都住在一起,工作也没有自己的时间,基本都是一起干活的,齐安水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找起。
洗漱完,他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的床板发呆,耳边是工友们在喝酒打牌的声音,没有参与的其他人也在做自己的事情,又的在跟家人打电话,有的在打游戏,有的在刷短视频,听音乐。
家人?
对啊,齐安水拿起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用指纹解锁之后,翻看起了微信最近的聊天记录,里面大多是工作群的通知,但都被设置了免打扰,还有跟以前认识的一些朋友同学的聊天,无非都是一些‘在哪儿高就?’‘工资多少?’之类的话,别的也没有什么。
齐安水翻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妈妈、爸爸之类的备注,又搜索了相亲相爱一家人、幸福一家人这样的群聊名称,也没有找到。
最后他点进微信联系人,一个个地去找,才发现原主的妈妈微信名是岁月静好,头像是自己的自拍,原主的爸爸叫高山流水,头像是自己拍的风景照。
原主是离异家庭,小学的时候父母离了婚,他名义上是跟着父亲,刚开始父母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经常关心照顾,可能是出于愧疚,甚至比以前更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两边又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他好像就成了多余的那个,总是刻意被忘记,一个人生活在老家,小学的时候父亲还托亲戚照顾一下,初中的时候觉得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让他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在外地上班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原主非常孤独,又敏感自卑,总觉得别人在讨论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原主读完初中就出来打工的原因,而直到他上班之后,父母又开始对他热络起来,隔三差五的发信息,打电话关心他。
最近的聊天记录还是在三天前,刚好是齐安水来的前一天。
原主的妈妈说家里快没电费了,让原主打三百块交电费,原主在十分钟后转了钱,原主妈妈收钱后也没再说什么,之后就没有再聊过天了。
原主的爸爸则是说要去参加小学同学儿子的升学宴,让原主给五百块,原主也转了钱,原主爸爸收到钱后,又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原主没回。
再往前也基本是要钱的聊天,两人的方式基本相同,开场先是嘘寒问暖一番,比如:“儿子最近在干什么?工作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别太累着自己了。”
然后话锋一转,说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或者家里有什么事情,让原主给钱,原主基本每次都给了,只有两三次说还没有发工资,暂时没钱,对方回复了个‘哦哦’或者‘好的’,之后就没下文了。
往前翻基本都是这样的聊天记录,齐安水翻了一会儿,干脆直接点开了转账记录,看着一笔笔的转账金额,齐安水内心非常复杂。
这个世界的齐安水每个月工资有6千多,但是转账的金额就有5千多,剩下的钱刚好够他吃饭和生活开支。
怪不得他总是找包吃住的工作,原来是一人挣钱三个人花,不包吃住的话,根本没钱养活自己,更别说还有原主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隔三差五的也来要钱,或者让原主帮他们买点什么东西,原主也总是照做。
看完微信,齐安水点开了原主的短信,在里面找到了银行卡的消费短信,最后一笔消费就是三天前给原主爸爸的五百块钱,发完之后,卡里就只剩下三百多了,而距离下一次发工资的时间,还剩十天,没事,省省也够用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齐安水还在看账单的时候,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显示来自高山流水:“儿子,给爸爸转50块钱,爸爸买烟,回头转你。”
齐安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去了,收钱后原主爸爸又发了一个点赞的手势,齐安水没管,看了一下朋友圈。
母亲在庆祝新生女儿的三岁生日,发文说女儿过生日吵着要这个328块钱的公主蛋糕,拗不过女儿还是给她买了,一年一次的生日也只能顺着她了,配图是一个穿着一个蓝色的公主裙,对着蛋糕许愿的小女孩侧面照。
父亲的朋友圈大多是一些旅游的风景照,偶尔会晒一些其他的图片,有一个是他和新娶的妻子搬了新家,开心地连发了三个朋友圈,但原主之前却不知道这件事,是看了朋友圈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搬了新家虽然他之前也不知道父亲住在哪里。
齐安水虽然知道一些原主的事情,但看到这写细节,顿时百感交集,原来这个世界的自己生活的并不太好,原生家庭带给他的痛苦让他试图逃离,所以他才一个人来到离家几百公里的地方工作,却又放不下父母血缘的羁绊。
齐安水点开相册,里面空空如也,通话记录和网页浏览记录,也是空白的,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找了好久,才在一个社交软件上看到了一个点赞,内容是一家餐厅正在招厨师学徒,工资很低,但包吃住,学成后可以拿到上万块的薪资,原主非常感兴趣,齐安水52条评论中找到了原主的那一条,原主问在哪里,评论回复了一个地址。
哪个地址在另一个城市,齐安水在地图的中发现原主曾经搜索过那个地址,又在微信的出行中搜索了怎么去到那个城市,看到他是真的想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可能是太远了,也可能是在等下次发工资的时候,攒点钱再去,除此之外,还点赞了一条旅游的视频,是一个海滨城市的旅游推广宣传。
那个城市齐安水去过,他大学的时候去过一次,也是因为想去海边,所以就去了,后来工作出差的时候也去过一次。
齐安水放下手机,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每个世界齐安水的人生都不一样,有的富裕,有的平庸,有的贫穷,但这个世界的齐安水是他遇到的最可怜的一个了,甚至觉得不如当乞丐的齐安水。
他忽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他想帮这个世界的齐安水一把,想要帮他解开身上沉重的枷锁,当他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齐安水就不复存在了,他不想让这个世界的齐安水消失的时候,还是带着枷锁走的。
于是,齐安水一边工作,一边撑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工资加上高温补贴有将近七千块,这个工地居然是按时发工资的,真的不多见,平常的建筑工地拖3、4个月的工资都是正常的,有的甚至半年或者一年发一次,这里居然是按月按时发放工资,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幸运的事情了。
上午刚收到工资,下午父母的消息就来了,母亲说妹妹快要上幼儿园了,让齐安水这个做哥哥的表示一下,齐安水回复了一句:“祝贺妹妹上幼儿园[蛋糕][蛋糕][蛋糕]”。
父亲则说自己的车保险要到期了,让齐安水借他一千块,他过段时间再还他,齐安水则回了他一个‘这几万你先拿着’的表情包。
父母可能没想到齐安水会这样回复,于是开始细数自己养育齐安水多么不容易,自己也不是真的想跟齐安水要钱,齐安水回复:“是啊,要是当初不生我就好了,让你们这么辛苦。”
这句的回复跟以前的齐安水完全不同,对面好久都没有回复,最后母亲问齐安水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了,让他休息一下,又问是不是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才说出这些话。
齐安水没再回复,他跟包工头说了自己不像干了,包工头挽留了一下,齐安水坚决要离开,包工头便没再说什么。
原主的东西并不多,衣服只有几件,带不走的东西该送的送,该扔的扔,最后一个登山包就全部装完了。
晚上,齐安水带着自己的登山包,坐上了前往那个海滨城市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