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喻简单做了一碗面,还窝了个荷包蛋给他,盛出来之后将碗边的汤渍擦干净了才过去将孟傅沉扶起来到饭桌上。
“好点了吗?”谷喻见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的样子了,坐到另一边将筷子和勺子递给他,“喝点汤胃里能舒服点。”
“……谢谢。”孟傅沉低着头舀了一勺的汤,味道很香,眼前没有一片模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眼镜不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抬起头去张望。
谷喻见了忙说:“你在找你的眼镜吗?”她站起身,刚刚捡起来之后放到茶几上了,“你先吃吧,刚刚掉地上了我帮你擦干净点。”说完,便从茶几底下拿出他的眼镜盒,将里面的眼镜布拿出来轻轻擦拭着镜片。
她从前也是这样帮孟傅沉擦眼镜的,他一般不让人碰他的眼镜,那些不近视的人不知道,会用手指直接接触镜片,弄得上面都是指印,他很不喜欢。
但是谷喻从来没有如此失礼过,孟傅沉第一次拜托她帮自己取下眼镜,她双手轻轻托住眼镜腿将其从脸上拿下来,随后收起镜腿,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到两片镜片。
谷喻将眼镜擦拭好,眼镜布放回眼镜盒关上后,朝饭桌前走过来的时候,孟傅沉突然想起来了两个人的第一次接吻。
有些生涩和笨拙,生性冷淡的孟总似乎对这种亲密之事不太熟练,鼻梁上的眼镜片蹭到谷喻的脸颊,他闭着眼睛,没发现上面模糊了一块,却隐隐感觉怀里的人在轻轻推着自己的胸口。
以为把她弄得不舒服了,孟傅沉松开自己的手,缓气时才发现自己眼镜上的痕迹,想着一定是刚刚蹭到她了,刚想说点什么,谷喻便抬起手将他的眼镜给取了下来,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折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再踮起脚继续刚才的亲吻。
后来拜托她摘眼镜,好像就跟一些亲密的事情挂上了钩。
“你怎么了?”
陷入回忆中的孟傅沉被谷喻的这一句冷淡的询问拉回了现实,或许是这一筷子的面在半空中停留的太久了,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瞳孔涣散的样子谷喻还是第一次见。
“没什么……”孟傅沉有些慌乱地将面送进嘴里,已经有些凉了,他又喝了一口汤,腮帮子微微鼓起,有种不太得体的满足感,“很好吃。”
谷喻轻轻笑了笑,将纸巾递给他,那之后屋子里都很安静,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的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老习惯,这种状态下谷喻也没有心情挑起什么话题,等他吃完了,站起身收拾好桌面,端着碗筷进厨房洗碗。
“我,我来吧……”谷喻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被他挡了伸过去的手,说不用了。
孟傅沉:“我好多了。”
“好……”
水流声响起,快到傍晚了,屋外的阳光有点昏黄地照射进来,从厨房的窗户透进来,暖洋洋的洒在孟傅沉身侧。
谷喻垂下眼,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刚刚说,和Maple的续约,你不用在意我妈的话,造成的损失我会承担……”
池子里猛地响起碗筷碰撞的声响,打断了谷喻的话,水声没停下,孟傅沉满手的泡沫撑着池子边缘,后背起伏了一下,声音伴随着水声响起:“你现在怎么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我讨论这些?”
谷喻欲言又止,自己这个时候和孟傅沉说这些好像为时过早了些,但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事关因非尼特和孟家的利益往来,她也怕过多给他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毕竟她能补偿的,也只有这方面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当。”谷喻站起身,话语里带着的疏离感和冷静快要把孟傅沉逼疯了,他甚至可以接受谷喻的背叛和对自己的责怪,却对她的疏远和过于礼貌的态度。
她一向对陌生人最有礼貌了,相反对亲密的人才会使自己的小性子,展现出最本真的样子。
孟傅沉只有幸窥探过几次她真实的样子,其实她每次讨好谄媚自己的时候,都是装出来的乖巧,自己都知道,但那个时候可以得到她的亲近,哪怕是假的孟傅沉也深陷其中。
他早知道她是个不入流的,还是爱她。
或许这不是谷喻想要的爱,但确实是孟傅沉所有的爱了。
她不喜欢,她想要的是齐简的那种爱吗,心甘情愿等了她八年,愿意将自己摆在最卑劣的第三者的位置,做着令人嗤之以鼻的事情。孟傅沉做不到,这也不是他的错。
他有点像莫名闯入他们两个之间闹剧的过客,像游戏里的工具人,他好像理所应当为了他们两个的破镜重圆而让道。
凭什么?
水龙头被拧紧,没有了流水声,房间里又静了下来,他的后背驼了下去,谷喻听到那沉重的呼吸声,下意识地以为他又难受了,忙站起身问道:“你又不舒服了吗?”
孟傅沉忽然有些鼻酸,他的手扣在水池边静静淌着水,为什么每次他一鼓起勇气要对谷喻恶言相向质问她的不忠和背叛的时候,她总能突然温柔体贴起来,让自己的心又一次软了下去。
孟傅沉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那么怂。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逼走泪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要被她的软语温存欺骗,最后一次宣告自己的底线:“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和你解除婚约。”
“孟傅沉……”谷喻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原地绕圈,无论怎么说说什么,最后孟傅沉给她的都是这句话,“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
“好聚好散?你也配提好聚好散?!”孟傅沉怒声道,一瞬间怒火好像都直冲到了头顶,什么儒雅随和什么礼貌教养都抛到了脑后,他将池子里的碗摔在地上,就像收到她的辞职信后打翻咖啡杯一样,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声音又刺耳又惊人。
谷喻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明显是被吓到的模样,孟傅沉大步向前,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她反抗,一双眼睛通红,在对上她惊恐万分的眼神后,手攥的越来越紧,“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我没做什么吧?凭什么你要这么糟践我?你也配提好聚好散,谷喻……要我提醒你吗,是你出轨找小三给我戴绿帽子,现在要我和你好聚好散,我就活该被你耍吗?!”
谷喻被他猛地甩开,身子往后踉跄几步,重心还不稳就被孟傅沉的身子压了上来,将她推到墙边,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紧握着她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动作又暴力又反抗不得。
头一次见他这样,惊恐之余,谷喻也不忘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推搡,虽然效果也是无济于事,“孟傅沉,你冷静一点……都是我的错,你……”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孟傅沉此时此刻听不得半点含糊其辞的话语,哑声逼问她:“他就那么好?好到让你可以倾家荡产一无所有都要和他在一起?”
谷喻又不说话了,倔强的梗着脖子偏过脸,紧咬着下唇不语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宁死不屈。
她不说话,也停止了反抗,孟傅沉心中更是委屈,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不是愤怒怨恨,也不是伤心,只是有些不甘心。
是啊,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戴了绿帽子,不甘心被她当成猴一样耍,不甘心遭到背叛,而不是因为被她抛弃而伤心,他才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爱情痛苦。
可是,脑子里是这么想的,怎么心还是那么疼呢,想到她爱的另有他人,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为了摆脱掉自己,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眼睛一热,竟当着她的面淌下泪来,声音是极力压抑的颤抖:“你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要来和我相亲?你心里有其他人为什么要和我订婚?”为什么,在我爱上你之后,又一脚把我踢开……
谷喻看见他的眼泪,心脏如同被狠狠重击了一拳,高高在上的孟总,一向心高气傲的孟傅沉,竟在自己面前哭了。
这样的孟傅沉,她从来没见过。
她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牵动孟傅沉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在自己面前流眼泪。
还是因为自己。
谷喻下意识地咬紧下唇,眼眸微动,缓缓抬起手去帮他擦掉眼角流下来的眼泪,她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触感松了下来,孟傅沉偏过脸,倔强又固执地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样子。
有些晚了,但他彻底松开了手。
他闭上眼睛,静默无声地流着眼泪,像是打算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好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事而伤心了。
良久,孟傅沉才疲惫不堪地开口:“谷喻,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谷喻微微一怔,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变化,点头,轻声道:“好。”
孟傅沉哽咽着补充道:“是我要和你分手的,是我不要你的……是我不爱你了。”这已经是他能维持的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解除婚约的消息由我放出来,你是过错方,你别指望我在媒体面前为你说好话,还有和Maple的续约……让你妈妈想都不要想,因非尼特不会再和你们有什么牵扯了……”絮絮叨叨的,话里都带着鼻音。
谷喻望着他,慢慢弯了弯眉眼,声音有一种在哄人的感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