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祭这个人她还记得清楚。那次乔府的人一起去随园打猎,还见过这个人。这人长得倒是高大俊秀,还在豹子冲过来之时保护了潆语,所以倒还有些印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潆语因为那件事对他有了一些好印象,所以爱慕上了他?但是他记得乔祭这个人很是规矩,若不是危机时刻,他总是低着头,与人说话也不曾抬起。
而且潆语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尴尬之中吧。不过她这个年纪放在现代,也正是情窦初开,早恋叫家长操心的时候。
思量再三,姜忻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翌日,姜忻和潆语一起去了随园,她没有让人透露给潆语,随园里传出来的话。像往常一般叫来了乔祭,守护在旁边。姜忻既没有提出到后面去打猎,也没有提出其他什么要求,只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潆语和乔祭。
乔祭看到姜忻一直盯着他,心里面已经有了些警觉,动作上便规矩了很多。潆语倒是没有意识到什么,照常与乔祭一起说笑,还时不时的对姜忻说,“妈,你瞧他多有趣,若不是爹爹一直不放他,我真想把他留在身边,一直陪我说话。”
姜忻顺势问道,“语儿觉得乔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觉得他是个特别博学的人,什么都知道些,讲起来故事叫人听着特别有趣。”
“他不仅有趣,还是个特别有用的人呢。你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以后可不能再陪着你多说话了。”姜忻说罢,又转过头来,对着乔祭说道,“以后十五小姐再来园子里,换个人来保护她就行,你自去训练其他人。”
乔祭一愣,半晌,点了点头。
潆语不高兴的嘟着嘴,“妈!”
“乖孩子。”姜忻摸着潆语的头,“你若想有人时刻陪着你说话,赶明儿娘给你挑个如意郎君好不好?”
以前是觉得潆语年纪小,不好和她说这样的事。其实在当下,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已能谈婚论嫁了。
“妈!”潆语这一次不好意思的脸一红,将头埋进了姜忻的怀里。
“好孩子,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姜忻揉弄了一下潆语的耳朵,“跟娘说说,为娘心里也有个底,早早的寻摸着,定寻个十全十美的。”
“我哪有什么想法,妈你觉得好就是好的了。”怀里传出来潆语嗡嗡的回应。
姜忻笑着放下了心。转头看向了乔祭,只见他低着头,但是不难看出,他隐隐露出的脸色却苍白无比。想来乔祭是有意思的,只是潆语还没有开窍。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打道回府了。
转眼到了十月五,乔翊齐和姜忻三日前就沐浴斋戒,到了下午,一起来到乔家的祠堂,进行朝祖。
这是第一次乔翊齐穿着祭服在自己面前,倒让他整个人显得端庄肃穆了不少。
最里面穿着祭祀时的礼服衮冕,包括上衣下裳,上面绣有龙纹,下面绣有裳花。中间是三条玉带,最里面的宽阔丝带是大带,窄带丝带是中带,最外面的细丝带是小带。下面佩戴了一块玉佩,脚上穿戴了祭祀用的厚底鞋子。乔翊齐本身就很高,穿上衣服,整个人又挺拔了许多。
最前方的是乔翊齐的大哥乔翊胜,只见他燃起香火烛光,向祖先敬献酒食,并做了一段祈祝。待乔翊胜祭酒完毕,乔翊齐将准备好的酒倒入了专用的酒器中,然后将其放在了前面的祭坛上,同时燃起香火烛光向祖先敬献酒食。
乔翊齐敬献完毕后,姜忻如法炮制。走向前去后,只见那祭坛上摆着一个铜铸的圆形香炉,炉盖上是一个凤凰的雕塑,炉身雕刻祥云的图案,姜忻将里面的香料点燃后,走向了烛台。
那烛台也是铜铸的,上面有一根蜡烛的托座,下面有一个基座,基座上是熊的雕塑,姜忻点燃后,就敬酒,并做了一段祈祝,大体是祈祷先保佑子孙后代平安幸福的话。
最后乔翊胜摆上了猪肉、羊肉、牛肉,以及一些果品,才算祭祀完毕。明日三十郎昀嘉还要再来祠堂中,再祭祀一番才可去迎亲。
回到家中,姜忻又强打起精神,“鼓乐队可到齐了?”每当这个时候,姜忻才会去抱怨老天让她穿到了这副老年身子里。虽然在现代,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老百姓,但是她还拥有青春和健康的身体啊!不像现在,只是穿着祭服站了一晌,就疲惫了。
“母亲,已经齐了。”
“红车可备好了?”
“也已经备好了。”
“明天去迎亲的有谁?”
“需来的都来了,最后选定了夫君他们兄弟十个,我和四个弟妹,还有堂嫂鲍姐姐。”
“那你也早去安歇吧,明日可有的忙了。”
“是,母亲。”
到了第二日,昀嘉扬起的嘴角挂着笑容,身上穿着黑色带着微红的爵弁玄端服,袖口宽三尺三,收口一尺八,袖口端直方正。下裳是黑色的一寸半裙边与浅红色的下裳相搭,显得格外庄重。
头上戴的爵弁是极细的丝帛做成的,颜色赤而微黑,看起来像雀头,正是时下的爵弁玄端服。
昀泓带着几个兄弟,先道了一声贺,就打马招呼鼓乐队去了,一路人浩浩荡荡的先去祠堂祭祀了祖先,绕到了洛阳城中最宽阔的铜驼街上。
一边有看热闹的问,“今日是谁家娶亲,好大的排场!”
“是西榕街乔府家的郎君。”
“他家怎么年年都要娶亲?”
“洛阳城中谁不知道,他家子嗣最多了,偏当家夫人厉害,从西榕街到雀乔街街上的铺子都是他家的。”
“原来是他家的,我都是去那里买米面,他家的东西倒是实惠。”
“听说最近他家在卖铺子,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家倒是难得的积善之家。”
“是啊,但愿能过得了难关吧。”
……
“新郎迎亲了!”
昀嘉跨过了燕国公府的门槛,很快来到了中门,只见燕国公领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女郎缓缓地走了出来。
燕国公身穿细腰宽袖的长袍,头戴锥尾带玉的金冠。那女郎身着纯衣纁袡,上衣与下裳相连,下裳是红褐色的丝绸,配着白色的镶边。
燕国公将鲍妆芝交到了昀嘉的手里,勉励了几句话,转身让燕国公的七郎君鲍逸思捧着酒壶跟在新郎身后。
拜别了燕国公后,就又回到了乔府。新郎新娘在众人的拥簇下,走到了大堂上,由乔翊齐担任主婚人,昀泓以及昀和唱导,行三跪九叩礼参拜天地祖宗和父母,最后女东男西,行夫妻对拜礼。
随后,新郎新娘入席,共吃“合卺酒”,表示夫妻二人永结同心。酒宴结束后,新娘才拜见了乔翊齐、姜忻二人。家中其他人也来一一拜见这位新弟妹/妯娌/嫂嫂。
第二日,姜忻和乔翊齐端坐上堂,等待着鲍妆芝敬茶酒。然后就带着鲍妆芝去祭祖,回来的时候去了家庙祭拜,回到乔府已经申时了。
乔翊齐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一处房产和一个庄子,姜忻给了他们一个铺子,一万两银子。只等待三日回门后,他们就可以搬出去了。
两夫妻喜滋滋的接过了房地契,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响亮的钟声响起,这是丧钟的声音。姜忻和乔翊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一声,两声,三声。
钟声停下了。
这是皇后崩逝的含义。
姜忻因为做梦的缘故,脑中姜倾莹的记忆仿似将其中的情感也逐渐的刻入了进来,想起过去三十多年与皇后闲聊时的场景,她的音容笑貌,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没了。顿时,一种忧伤渐渐的侵袭了过来。
皇后当真是个聪慧又贤德的人,她与皇帝是少年夫妻,没几年,皇帝便逼着前朝皇帝禅位了,是她周转在世家之间,不停的向世家传递皇帝的安抚之心。
在姜倾莹的记忆里,或许最开始的几年,皇后与姜倾莹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两人倒是性情相合,有时会说些世家间的闲谈,有时会讨论庶子庶女多了的教导之道,有时又会在一起打趣哪个夫人的穿着打扮。这三十年下来,也多了不少与旁人不同的情分。
姜忻忍住眼中的泪水,挥了挥手让昀嘉夫妻走了,待他们走后,才让泪水流了下来。
“皇后生前最喜欢慧、静二字,请夫君为皇后请谥这二字。”
“好。”
翌日,皇帝难得从后宫的温柔乡中出来,顶着乌黑的双眼,为皇后发丧,姜忻和乔翊齐也身着一身素服前往大行皇后的凤仪宫举哀。
宫中在宫院中设奠,乔翊齐去了前面哭临,姜忻作为女眷,跪坐在院外,呆愣愣的前面乌压压的一片,听到一声“哭”的唱导,哭声从前面仿似海浪涌来,姜忻也哭了出来,化作一片浪花,向后面压去。
“大殓!”
姜忻跟着众人跪行至旁边,只见皇帝穿着黑冠素服,后面跟着大行皇后的灵柩,众人起身,躬身哭泣,一路到了安梓宫中,宫中早已设奠,上面供奉着神帛。
皇帝抚着皇后的灵柩,哽咽良久,姜忻瞧着,他对皇后是真的有情义的,脸上的悲痛之情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