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弟?你怎么在这?”凌晨熟悉的清冷少年音从上方传来,像是被藏进磨砂玻璃内般,略带沙哑。
假山下血雾弥漫,将罪恶隐入神秘,连带着俞知夏身后绵延漫长的血迹一并消失。
女孩愤怒急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穷追不舍,似乎就在耳畔,萦绕在心尖,化作一只巨手,无时无刻威胁着他们的性命。
“你把怪拉过来了?!”俞知夏倏地抬头,额前狼狈的碎发被撩开,露出帅气中更显虚弱的苍白面庞。
双手撑起上半身,他对上凌晨好奇探究的目光,又看了眼由于楼梯颠簸而恶化的腿伤,满脸无奈:“刚刚被女鬼NPC偷袭,不讲一点武德。现在路都走不了,唉。”
苦肉计是引起队友同情最有效的方法,想必这次也能成功。
心中这样想着,他龇牙咧嘴,再次看向凌晨,期待着对方好看的脸蛋上,露出丢下队友的愧疚、怜惜,然后带着他通关。再不济,留条小命也是可以的。
不料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小伤!你录像带呢?现在就靠那玩意保命了!”
“敢问凌晨哥,你对轻伤、受伤、重伤的定义是什么?”对方肯定语气不由得使俞知夏陷入自我怀疑,难道腿被戳了几个窟窿真的算小伤?大动脉被划破,也是小伤?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怀疑:之前自己大动脉都破了,现在为止怎么还好好的??
手掌下意识贴上缠满绷带的脖颈,出乎他的意料,那里只有女鬼留下的伤口,属于凌晨的早已消失。
之前他居然一直没意识到这件事!果然,感冒灵治外伤,加之路人队友误开副本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面对他的提问,凌晨细眉轻挑,未经过多思考,脱口而出:“砍个头?掏个心?嗯,这种算受伤。”
这个话题显然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你说录像带?你不是挺怕那玩意的吗?”他坐起身,打算重新包扎一下血流不止的伤口。按照这个流血速度,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休克昏迷,甚至丢掉小命。
没有回复,空气诡异地陷入沉默。
旋即,凌晨的目光在伤口处短暂地停留片刻,轻笑出声:“我可以帮你治疗,前提是把录像带给我!”
“不要!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俞知夏莫名其妙地对那卷录像带产生兴趣,趁着身体还能硬撑一会,开始威胁对方。
录像带似乎非常特殊,以至于凌晨听到威胁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好几个度,和电脑调色盘最白的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焦急之色,凌晨伸出食指,抵在柔软的唇瓣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仅是如此似乎还远远不够,他左顾右盼好一会,意识到附近还算安全,终是呼出一口浊气:“你想死吗?!在副本里说这些会被他听到的!”
“谁?”见凌晨神色慌张,俞知夏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本就因受伤而嘶哑的嗓子发出的虽是短暂一声,却附上一丝令人心痒难耐的低沉磁性。
凌晨瞥了他一眼,语气似有不屑:“一只喜欢躲躲藏藏的恶鬼!”
“不得不说,你们都挺谜语人的……”俞知夏被凌晨看得背脊发凉,决定不再过问“那位”的信息,视线也自眼前的面颊缓缓下移。
目光聚焦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凌晨雪白的衬衫被鲜血浸染,如同绽开的红花,而花朵的中央被一把利刃贯穿,竟有一丝诡异的美感。
“算了,看在你比较顺眼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吧。”凌晨单膝跪下,与俞知夏保持平视,二人间距渐渐缩短,最终停在了一个较为亲昵的距离。
“要是活着出去了,你别忘了请我吃饭!”凌晨眉头紧锁,可倔强的嘴角依旧微微上扬。
像是做出什么重大抉择般,他褪去上衣,露出惨白的大片肌肤,以及那直挺挺的刀柄。
五根手指紧贴刀柄,猛地使劲,居然直接将刀拔出。没了刀刃的阻挡,无数暗红兴奋地冲向伤口,毫不留恋地涌出这具早已丧失生气的躯体。
“你要干什么!”俞知夏虽然知道眼前之人早已死去,可这与自杀无异的行为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血液离开身体眨眼间漂浮于空中,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接着又化作一条条红色血丝,爬向俞知夏的各个伤口。
仿若游动的水蛇,灵活至极,以冰冷的身躯缝补着伤口。很快那些伤痕消失殆尽,完好的皮肤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太离谱了。
这是俞知夏此刻唯一的想法。
突然,“大夫”凌晨如同丧失所有气力,径直向前栽去。
下意识的,俞知夏张开双臂抱住对方,而后调整好姿势,恰好使其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
“血雾马上会消失,那个女孩子很快就会挣脱束缚,记得带上我赶紧跑。如果实在没办法,就把录像带砸了,恶鬼撕碎你之前应该会把其他鬼吃了。”
“我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一次……我可不想彻底‘死’去。”凌晨贴着俞知夏的耳畔轻声嘱咐,宛若每对小情侣咬耳朵传递悄悄话,暧昧至极。
但俞知夏完全意识不到隐藏的暧昧,毕竟耳边传来的只有森森寒意。
——那是独属于死人的冰冷,足以刻骨铭心。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俞知夏站起身,垂眸凝视着怀中人紧闭的双眼,旋即把人打横抱起。
不得不说,凌晨哥,你真是个狼人啊!
心中虽这样想着,俞知夏却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迈开步子以大学体测时的拼劲赶快跑路,别忘了还有个小boss在追他们啊。
趁女孩受血雾影响,俞知夏潜入身侧的密林中,只要不被看见,他们就还是安全的。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此时紧张的心情,开始思考现在的形势。
目前隐藏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但主要任务没有任何线索或是头绪——源头密室在哪?如何销毁?
能进行分析的似乎只剩下开启任务的那盘录像带,当中记录的内容还是有不少细节被他们遗漏。
比如女孩与母亲关系究竟如何?女孩母亲最后真的如男学生说的在玩捉迷藏?母亲为什么离开?男学生是谁?进行邪恶仪式目的是什么?
“头疼啊……”俞知夏扶额,生命收到威胁的感觉迫使他低下昏沉的脑袋,下一秒正好对上凌晨漆黑的眼眸。
没错,这时凌晨枕着俞知夏的大腿,满脸享受,也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
“我可以给你点提示,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不坑我都行。”俞知夏果断道。
像是阴谋得逞般,凌晨狡黠一笑:“先留着,我有预感,以后还会遇到你。”
“好吧。”俞知夏莫名觉得这阿飘有点幼稚,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他发一张“愿望券”呢?
凌晨并不清楚俞知夏心中所想,轻咳两声,便开始了他的讲解。
“死者想要复生变成鬼,‘诅咒’是不可缺少的。你可以简单把它理解为一种能量,但我觉得它是有意识的。它倾向于接近执念、怨念深重者,为他们塑造新的躯体,赋予新的能力。”
“怨念越深重,聚集的诅咒越多,能力越强大。当然也有代价,诅咒影响着宿主的精神,让他们变得热爱杀戮,丧失理智,渴求无限的力量。”
“最终,宿主彻底丧失自我,灵魂成为诅咒的养料,一般型诅咒体就这么诞生了。诅咒体会受到更强的诅咒控制,你遇到的工作人员npc就是被女孩控制了。”
“那女孩怨念很深,能力却一般,很明显没有变成诅咒体。你只要毁掉她最开始接触诅咒的‘媒介’,或者粉碎她的执念来源就行。”
“依我看啊,小妹妹的弱点就是她的眼睛,不过被拿走了……”
俞知夏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收获新知识的同时总伴随着新的未知,好奇的种子一旦萌芽,就难以抑制其生长。俞知夏盯着凌晨胸口心脏处的伤口,不禁问道:“那你呢?”
“你要害我吗?”凌晨一惊,下意识认为对方想知道自己的弱点,然后害死自己。不对,他早就死了……没事,意思一致就行!
这问题好像挺敏感的?俞知夏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飞速道歉:“抱歉啊,我不该问的,我们先想办法通关吧。”
凌晨置若罔闻,毫无预兆地忽然坐起身,环顾四周,而后停在了某个方向,惊恐之色一闪而过。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是个女孩矮小的身影。
女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神情癫狂,沾满黑血的小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裙子上象征纯洁无害的白色因为接触到血雾,被渡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看起来有点接近于娇嫩俏皮的粉红。相比裙子主人的疯狂,这颜色显然是违和的。
裙摆之上是一双孩童大小的血手,指缝间遗留着猎物满含痛苦的碎肉,仿佛是用来炫耀的战利品,迟迟没有被猎人清理掉。
“我们两个人和她真人pk,有希望赢吗?”俞知夏的手再次探入背包,取出仅剩的一把刀。
“在梦里还是可以试试的。不过你说到人数……我们一开始有几个人?”
“6人!”俞知夏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自己居然把重要的队友忘记了,接着问道,“6v1的胜率是多少?”
“……”沉默一瞬,凌晨开始后悔救旁边这人了,“想死我可以帮你,我还想活几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