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男人,当年他坐在辛宅的台阶上,对着辛啸一脸和颜悦色的微笑:“认识叔叔吗?”
辛啸自然认识,他仰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金叔叔。”
金宅就在辛宅的不远处,金家主人金地去常年经商,此人极好诗文,府宅里面不是诗文古画,就是古玩瓷器,给人一种感觉,这人极为的附庸风雅。
辛家和金家原本不怎么往来,两家主人各做各的生意,完全没有交集,却在一次辛广林带着小儿子辛啸出门,撞见了刚回城的金地去,金地去首先看的是辛啸,似乎琢磨了一阵,才和辛广林打招呼。
辛广林没有料到,这金地去以前眼高手低,从不和自己寒暄,这次却出人意料的主动上前招呼。
之后金地去就三天两头的去辛宅,辛啸只是听说有这人,和有这事,小孩子心性好玩,不太会去参与大人的事情,因此也很少露面。
距离上次见面大概有一个月,辛广林带着辛天出门,辛啸便偷溜着出了辛宅,刚走下台阶,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辛啸,出门啊?”
辛啸一时惊慌失措,以为是辛广林回来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抬头一看是个陌生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竟然是那位金家二老爷金地去。
他强自缓了口气,呆呆的看着金地去。
金地去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随后又是一句问话:“认识叔叔吗?”
辛啸以为他来找辛广林,喊了一声,刚准备下台阶,还是说了一句:“我爹不在家。”
金地去敷衍的哦了一声:“我知道。”
辛啸这时有些纳闷了:“那金叔叔来找谁?”
金地去对着街道左右寻思了一圈:“不找谁,路过,你是不是要出门啊。”
辛啸点了点头。
金地去眼睛一亮,转身就下了台阶:“那叔叔带你去逛逛。”
辛啸一开始很是戒备,后来想起金地去和自己的父亲关系甚好,最近一个月可是经常往来,带自己出去也算正常。
这天下午金地去带他逛了集市,上了酒楼,等天色将晚,金地去拉着他神秘兮兮的说:“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辛啸万没想到,金地去竟然带着自己去了青楼,他那时候虽然只有八岁,也知道好坏,小孩子是不能进出这种地方的。
他一开始抗拒,可被金地去一把抱了起来,直接给弄进了一间房,他又要挣扎,却见房里有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金地去主动放下了他,辛啸的双脚刚落地,像是找到了一个救星,直接跑到了那个姑娘身后,姑娘摇着扇子对着金地去一阵媚笑:“怎么,金大官人,这次带个孩子来,是你儿子?”
姑娘婀娜的身姿挡住了辛啸,金地去关上了门,脸上堆起了□□,辛啸一时惊奇,这个人一下午都是慈祥的长辈面容,这时的笑容却是相当的猥琐。
“春梅,不是,是辛家小儿子。”
“咦,你把他弄这来干什么?”春梅姑娘狐疑的放下扇子,去看身后的辛啸。
金地去没吭声,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春梅。
春梅若有所思的想了很久,才失声叫了起来,上前就要去摸辛啸的脸,被辛啸慌张的躲开。
辛啸睁着惊恐的双眼,一下就躲到了桌子底下。
“这小公子好标致啊,金大官人,难不成你,哈哈,哈哈哈。”春梅笑的很是放肆。
金地去却不在意,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硕大的银元:“怎么,这点够吗?”
春梅那白皙的手臂环住了金地去的肩:“金地去,你想过没,你动了这孩子,辛家会不会找你算账。”
金地去冷哼一声:“他辛广林是谁,最多是一个搞药材生意的商人,我摸过底,他和官府没有关系,可我不同,我手眼通天。”
闻言,春梅姑娘一笑:“金大官人手眼通天,你和仙家认识?”
金地去被噎住了,半晌后才说:“不认识,可他辛广林和仙家也不认识啊。”
春梅姑娘抬起细长白嫩的手指,朝桌下的辛啸指了一指:“这孩子,我看就不是凡人。”
此时轮到金地去笑了,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辛广林,是他爹,他不是凡人,他爹是,起码他们现在不是,哼,少废话。”
话音刚落,他就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根金条,重重的放在了春梅姑娘面前的桌上。
春梅姑娘睫毛微颤,深深的看了一眼辛啸,辛啸已经从桌底下走到了门口,看得出来,她于心不忍:“我还是觉得不妥。”
金地去见给金子不行,他换了张脸,威胁道:“春梅,你想不想在这里混了?”
春梅片刻的犹豫,伸手拿了桌上的银元和金条,辛啸此时已经去拉关上的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外面一人给重新关上。
辛啸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春梅姑娘:“春梅姨。”
春梅跺了跺脚,对着门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我要出去。”
门被打开,春梅先行迈出了屋,辛啸刚想蹿出去,金地去已经走到了门口,一下就把辛啸抱进了屋。
春梅出了门,对着门口那人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脚步飞快的下了楼。
都没过上多久,有人上了楼,门口的人已经不在了,门哗的一下被推开了,一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女人站在门口。
只见她撩了一下衣袍,大踏步的跨过了门槛,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春梅就跟在她的身后,直接惊在了当场。
春梅的声音微不可闻:“金夫人。”
金夫人立马转过了身,将门重重关上,走到床前,目光停留在了辛啸的手上。
辛啸的手在发抖,手里的刀在滴着血,被褥上染上了一朵刺目的血花,春梅捂上了嘴,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金夫人从辛啸手里夺过了刀,是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春梅立刻上前解释:“是我放在桌上的,原本就有。”
金夫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的拭去了上面的血迹。
辛啸已经下了床,呆呆的站在塌前,而床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没了半点声息,大睁着眼睛,就这么瞪着天花板,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春梅小心的把辛啸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金夫人:“这可怎么办?”
金夫人却说了一句:“这畜生,早该死,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死了,只能说明天不容他。”
春梅诧异的盯着金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那句话:“怎么办啊?”
金夫人绕过了床榻,走到了窗前,朝楼下张望了一阵,春梅这间房的窗口,正巧对着一处花园。
金夫人转过头来,对春梅说:“我下去看看。”
春梅连连应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
听金夫人的脚步声,像是个行武之人,不消片刻,她重新上楼进了房间:“我把马牵了过来,一会你下楼,我把金地去丢下来,你只需看着附近有没有人。”
春梅啊了一声,她整个人都在打颤,就连声音也在发抖:“这是要做什么。”
“转移尸体啊,难道要留在你房间,等着被发现吗?”金夫人的声音虽低,但明显的带着不容置喙。
“好好。”春梅答应着,慌不择路的走到门口。
“镇定点。”金夫人又是严厉的关照。
春梅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心绪,这才推门急匆匆的下了楼。
金夫人没顾得上去看一边站着的辛啸,将金地去从床上拖了下来,艰难的拖到了窗口,正要费劲的拉上窗台,只觉手中微微一轻。
一转头的刹那,她看到了小男孩正托着金地去的双脚,男孩的额头上都是汗,手上又都是鲜血,这下都擦在了金地去的靴子上。
两人一拉一抬,好不容易把尸体弄上了窗台,金夫人朝楼下看了看,春梅早已等在楼下,着急的朝她挥着手。
春梅的房间正对的楼下那间,是一间杂货间,这时尸体被丢下去,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随着咚的一声,金夫人重新关上了窗,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将男孩的手藏在自己的腋下,与上楼的春梅对了个眼神,就匆匆的下到一楼。
到了花园,两人又合力把金地去的尸体弄上了马背,金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弯腰问道:“你是辛广林的小儿子?”
辛啸的眼里尽是惶恐不安,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是木讷的站在原处。
金夫人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要听着,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金地去找了个青楼女人,他的夫人把他给杀了。”
辛啸听的愣住,这不是编造谎言吗,眼前的这位夫人为何要把一切罪责,都归咎给了自己。
他们趁着月色,走了一条没人走的路,把金地去的尸体丢进了一间空的马厩,随后金夫人牵着马走了。
临走前,她把辛啸手上的血迹也擦的干干净净,收起沾满血污的手帕,只是关照了辛啸一句:“天黑了,快回家吧。”
说完话,她就牵着马走了,再没去看身后的辛啸一眼,辛啸并没有回家,就躲在巷子口远远的看着马厩。
直到凌晨,有人牵着马走近,随即就发现了金地去的尸体,辛啸慢慢的挪动步子,也来到了马厩附近。
看他只是个小孩,那人并没有去想他怎么会出现,立刻骑着马去报官,辛啸还是没有离开。
没过多久,小小的马厩就被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严秋林就在这时带着严君经过,严君没去看马厩里的尸体,相反注意到了对面站着的辛啸。
严君当时也就七八岁,修仙却有些年头,他发现了辛啸手上已经擦去的血迹,不过他没吱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口笛,给了面前的这个男孩。
而辛啸此时也想起,当时有个俊秀的男孩给了他一只口笛,就是他不远万里,从阔城带到罔城的那只,男孩像是和他年龄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