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辛啸认识,他就是后来自杀的尹艮,这时他还活着,尹艮和尹和尹睦长得有点像,五官虽不惊人,但周身的气质卓绝,所见者都会为之动容,这点与他两个哥哥不同。
“你是辛广林?”
辛广林似乎并不认识他,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木讷的问:“你是?”
尹艮很是坦然,但看他的神色颇为焦急:“我是尹艮,尹家良的小儿子,尹和尹睦的弟弟。”
辛啸的记忆突然转换,他开始跟随着尹艮的思绪,知道了一些关于尹艮的事情。
十天前,尹艮是独自一人回家,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过哪里,和做过什么,见他一身疲累,只道他是外面经历了太多艰辛。
尹艮已经回家修养数日,才把一身的伤治愈的七七八八,殊不知一日晌午,他的二哥尹睦突然回到家中。
尹睦也和他一般,常在外面游历,这次像是获得了惊天消息,一回来就找上了尹艮。
他鬼鬼祟祟的进了屋,先是偷瞄着尹艮的表情,把尹艮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尹艮和这位二哥关系并不亲近,他看着尹睦那模样,打算推门出去,不想与他有过多言语。
尹睦却不饶他,把他拦在门口,扬着下巴就问:“听说你前阵子出去干了件大事。”
尹艮的心沉了沉,不知尹睦要说什么,立即就端着脸,面无表情的道:“二哥,我出去只是游历,再无其他。”
“呵,爹把尹家剑法都传给了你,不就是让你出去干大事的吗?”尹睦觑着尹艮的表情,略微嘲讽的道。
尹艮有些不耐烦,推了推面前碍事的手,一脚跨出了门槛:“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去了清雅吴林!”尹睦已经垂下了手,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尹艮。
尹艮原本侧对着他,听到这话,把脸扭了过来,来了个面对面,他紧锁眉头:“去又如何,清雅山,路过而已。”
尹睦也跨出了门槛,整个人挡在了尹艮前面,遮住了尹艮面前那一片和煦的阳光:
“三弟,你就别装蒜了,参与了这么一件大事,也不与家里人分享分享,只可惜啊,没成,要不然你回来指不定嘚瑟成什么样。”
尹艮把另一只脚也迈了出来,和尹睦对视,看到了尹睦眼里的意味不明:“我说了,我只是路过,关于什么大事,我一概不知,再说了,你出去做了什么,不也是没跟家里人说吗?”
尹睦朝边上让了让,手朝外面一摆:“你走吧,可别后悔,这事由你说出来,还是由我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尹艮压根没理会他,迈着大步就离开了,身后的尹睦一直在嘿嘿冷笑。
尹艮坚信尹睦不会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也不会知道具体细节,说不定只是道听途说了其他事,他也没当回事。
没曾料到,尹艮也就出去在城里走了走,再次回家,家里就像翻了天一般,尹家良当即就找到了他,把他直接拉进了尹家祠堂。
尹艮被带进祠堂,就被尹家良在膝弯上踹了一脚,尹艮当即就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尹艮还没闹明白,就听尹家良怒火中烧的呵斥:“尹艮,你长出息了,我独独把尹家剑法传给了你,没想到,你在外面惹了这么大的滔天祸端。”
“父亲!”尹艮扭头就要去看尹家良,神色讶异。
却被尹家良摁住了头:“给老祖宗磕头,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尹艮一直趴到了地上:“爹,我没干什么呀,你听谁说了什么?”
尹家良手中的力道减缓,走到了尹艮前面,尹艮看着尹家良的靴子,听到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清雅山,八合阵。”
尹艮倏地抬起头来:“父亲,你怎么知道?”
尹家良已经蹲下身来,尹艮似乎觉得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就连那双始终神采奕奕的眸子里,也浑浊了不少。
“我怎么知道?”尹家良的声音沙哑,深深的看着尹艮,“自然是有人跟我说了。”
“是二哥?”尹艮这才想起了尹睦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想明白尹睦是如何知晓。
“他说的是真的?”尹家良的视线停留在尹艮脸上良久,双手扶着膝盖,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说了什么?”尹艮膝行两步,到了尹家良近前,小声问道。
“他说你参加了,就在清雅吴林,对付的就是誉压堂邱家的落地七星阵,失败了是吧,场面很凄惨?”尹家良的话语里带着无比的悲楚。
话说的不假,尹艮无语,他现在就想立马找到尹睦,要问个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是谁告诉他的。
可是面对着父亲不容置喙的表情,他还是没敢忤逆,只能顺从的跪在地上。
尹家良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嘲:“你们可真有本事,竟然想对付邱家,邱家的落地七星阵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整个修真界喘不上气来,没人敢去请战,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有了这等胆量。”
最后一句,像是在夸赞,让尹艮隐隐有了些自豪,立即就挺直了腰板。
“你们了解他们了,到底是邱家何人,用了何种妖法?”尹家良这句话确实是在询问,并不是在质问。
“没有。”尹艮自知理亏,心虚的小声道。
尹家良冷笑:“没有,什么都没有了解,就愣头青一般的往前面冲,这想法是谁提起来的?”
“不知道,不过是长坤道长找到的我,当时听他的话,好像也不是他的主意。”尹艮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长坤和长乾残废了,殷离重伤,梁坎不知所踪,巽真出去后再无消息,就你和严秋林还算安全,你们没有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吗,不是单纯的为了对付落地七星阵。”
尹家良这么一提醒,尹艮这才想起当时在清雅山上,虽然八人分站八个方位,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有个漏洞,有人在乘虚而入。
按照之前的排兵布阵,应该是把落地七星阵围得密不透风,却没料到,败也就败在漏洞这里,八合阵外有人。
“父亲,那你是想说?”尹艮没敢再说下去,只觉得心惊胆战,自己像是在万幸之中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把殷离并非重伤的事情告诉尹家良,虽然尹艮出自尹家,学的也是尹家剑法,但殷离作为他的师父,也教了他不少功法。
殷离在八合阵兵败之后,与尹艮提到过清雅山的八块仙石,听到尹家良的这一番推测,他的心不由的开始惴惴不安。
尹家良兴许是蹲的时间久了,双腿有些发麻,他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身体微晃,尹艮急忙起身扶住了他,却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一看,正是尹睦,尹睦已经跑进了祠堂,看着相携的父子,神色很是不悦:“父亲,你在跟三弟说什么呀?”
他原本向尹家良说这件事,就是想讨父亲的欢心,看能不能得到那本朝思暮想的尹家剑法,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尹家良倒也不隐瞒:“说八合阵的事情。”
尹睦瞬间变了神情,喜上眉梢的看着尹家良:“父亲,那怎么说?”
“没事了,都说清楚了。”尹家良任由尹艮搀扶着,迈出了祠堂。
尹睦神色又是一变,看着这对父子的和睦背影,又是一阵不甘的愤懑和无端的冷笑。
深夜,尹艮被乱哄哄的吵嚷声惊醒,还没穿上外袍就冲出了屋,看到冲天的烈火就是一惊,那正是尹家良的住处。
他顾不得多想,迅速来到了着火的地方,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如此的诡异情形,让他胆寒,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到了地方,只有噼啪乱炸的火舌,映的他眼球通红,焚烧时的灼热滚烫,却让他的心寒意顿生。
依旧没有人,当他靠近,残垣断壁不断坍塌,在火焰中变成了废墟一片,他却看到了,在大火之中扭曲挣扎的人,他也听到了,这些人痛苦的哀嚎声和哭叫声。
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堂堂的轻州尹家变成了如此惨像,他想冲进去,却被灼热的滚烫热气生生的给逼了出来,他五内俱焚的看着眼前哀鸿遍野的一幕。
有人大叫:“尹艮杀人啦!”
尹艮以为是大火中有人在喊,却立马回过神来,此人中气十足,他猛地回头,一看竟是大哥尹和。
他的脸上浮上了喜极而泣,大火中的人他辨不清身份,总算在此时此刻看到了亲人。
尹艮急忙解释:“我没有!”
“你没有,这大火是怎么来的?”尹和的神色与平时的亲和温煦完全相悖,一见他就是气势汹汹的讨伐。
“我来了就有了,父亲呢,二哥呢?”尹艮不知所措的解释,又立马问道。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尹和忽的回头凄楚的哀叫:“父亲,尹艮放火了,这么大的火,二弟还在里面呢。”
尹家良下午有事出去,直到现在才回,却不料看到如此惨状,就听到尹和告状,
看到两个儿子都在瞧着他,顿时气血上涌:“尹睦呢,家里的人呢?”
尹艮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就被尹和一通无缘无故的诬陷,张口结舌了半天,片刻才准备好了措辞。
却不料尹和反应奇快,抢先答道:“都在火里呢,都在,所有的人,父亲,尹艮把这些人都引到你这里,然后用了不知什么邪术,放火烧了他们。”
尹艮这才知道尹和险恶的用心,心头火蹿上蹿下,上前就吼:“你放屁,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来就看到这场大火,你说我放的,我还能说是你放的。”
尹和的眼泪忽的夺眶而出,哽咽着道:“我没本事,剑法不好,修为不好,哪里放的了这么大的火,这火分明是用的什么邪术。”
火势太猛,尹家良现在不想听他们争吵,但是对于这些垂死挣扎的人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焦黑。
火红灼烧着他们愤怒的心,尹家良脑中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不清,可他却听到了一句:“八合阵,有一招就是大火灭势。”
尹家良不及思考,陡然回头去看尹艮,尹艮脸色煞白一片,没错,他在八合阵里用的就是这一招,里面糅合了尹家剑法,冲天大火顺势而起,烈焰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