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林鸟纷飞,自不息林中往四面八方而去,只为寻秦澜踪迹。见林声一脸严肃,沈风铃也不免担忧,她不确切的小声说道:
“秦澜半步踏入分神期,应该没事吧?”
“她的旧伤容不得她胡闹。”
林声冷冷的说道,言外之意透着凶险。
往后半年有余,不息林中的鸟忙忙碌碌,却依旧寻不到秦澜的踪迹。渐渐的沈风铃也呆不住,开始频繁出入探听消息,却无一例外的无功而返。
只有李明实孤零零的坐在偏院,她修为散尽什么也做不了。李明实没有去问过林声进展,可每当鸟儿飞回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紧紧追随,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时,又落寞的收回。
即使从未有人责备过李明实,她仍是越来越沉默,最后一如秦澜当年,独自安静的呆在偏院,鲜少走出。
不详和消沉充斥着不息林。
一日。
林声突然双目爆出精光,缩地成寸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便至山脚处。
“可还好?”
林声略显急促的问道。
只见秦澜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双唇毫无血色,重伤的右臂简单的用愈灵纱包裹垂挂在胸前。她勉强笑了笑说道:
“无碍。”
林声上前一步正欲继续询问,察觉身后来人,沉默的收了声。
秦澜的目光越过林声,一道白色身影安静的立在林中。秦澜抿了抿唇主动走上前,右手一翻一块缩小的石碑乖巧的浮于掌心,说道:
“灵甲锦衣录,收好。”
李明实安静的点点头,接过石碑。她抬眼看向秦澜,双唇开合似是犹豫的要说什么,秦澜却抢先一步勉强的笑了笑,脸上难掩疲惫之意,她沉默的绕过李明实走向山巅休憩处。
林声同样沉默的往山巅走去,与李明实擦肩而过,却没有看她一眼。林声加快脚步赶上秦澜,主动搀扶起老友,秦澜顿了一下,看向林声却没有拒绝。
李明实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目光暗淡的缓缓垂下,落在手中的石碑上,不言不语的不知在想什么。
将将两个时辰后,林声才收了金针,抬手擦净鬓角的汗,为不堪折磨昏睡在榻上的老友盖好被褥,一声轻叹的推门而出。
“林前辈。”
李明实早已立于庭院中,近二十年数次见面,向来寡言的二人,时至今日第一次对话。
林声看了眼李明实没有作声,如若无人的路过,冷峻的面容隐隐透着恼意。
“她如何了?”
李明实看向擦肩而过的林声,再次开口问道。林声脚步顿挫,她背对着李明实,几个呼吸后,声音低沉的响起:
“悠悠千载,你伤她最深。”
“所以这半年多秦澜去哪里了?”
夜晚,沈风铃赖在林声身上,她枕着对方的肩,手指轻轻卷绕着林声的黑发,睡前轻声呢喃闲聊着。
“寻了个安全的地方,昏睡半年方才苏醒。”
“不息林还不安全吗?”
沈风铃闻言,嘟了嘟嘴说道。
“她无力维持人形。”
林声低声的点到为止,透着不悦。
沈风铃听懂言外之意,却心有偏袒,撅着唇轻轻拧了拧林声的腰,表达不满。林声一声冷哼,沈风铃自知秦澜在林声心中的重要性,她替林声盖掖好被褥,主动岔开话题说道:
“这半年你都没睡安生,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
“难说。”
林声侧过身给沈风铃腾出地方,沈风铃得到应允的信号,笑眯了眼眸。而后身子软软的顺势蜷缩在林声怀中,她双手环过林声的肩颈,垂头在对方的颈窝处,反复蹭嗅,留下属于自己的独特香味。
直到鼻尖充斥着自己的味道,沈风铃才寻了个舒服位置,然后主动拉过林声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腰间,摆成环抱的姿势,而林声没有拒绝。沈风铃满意极了,她困恹恹的打了哈欠说道:
“她伤的如此重?”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林声想了想如此形容。
沈风铃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意识即将陷入混沌前,还不忘跟林声说道:
“晚安。”
而林声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
果然如林声所说,后半夜她似是察觉什么,猛然起身连同沈风铃一并惊醒。沈风铃睡意正浓的支起上身,她迷迷糊糊的看见林声急匆匆的离开,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连忙也翻身下榻。
当沈风铃赶到时,却见林声沉默的站在秦澜所在的偏院庭中。
“怎么不进去?”
早春的不息林夜晚仍是寒凉,林声情急之下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沈风铃心疼坏了,一边问着,一边快速的将外衣披在林声身上,然后替她简单束好。
林声目光深邃,看着秦澜所在的屋子,沉默了两三个呼吸后说道:
“她应无碍。”
沈风铃莫名奇妙的看了眼林声,细心感受后恍然大悟,原来秦澜屋中已有人。沈风铃勾起红唇,轻轻扽了扽林声的衣角,劝说道:
“我们回去吧。”
“唔...呃....”
秦澜额头抵着床榻,无力的匐着,破碎的声音从口中溢出。她双目紧闭,面露苦楚,右手按在左侧心肺处,天劫雷力在体内肆意游走,引起全身无意识的痉挛颤抖,汗水成片的浸湿了衣衫。
“哈...哈...哈...”
秦澜大口呼吸,却仍觉得空气稀薄,窒息感越来越明显。
喉咙在雷力的刺激下,不断收紧,空气和苦楚声断断续卡在喉头。这时一只手轻轻扳着秦澜的肩,缓缓帮她仰面躺好,贴心的松开秦澜的衣领,替她顺气,让秦澜得以喘息。
“我在桌上寻得这瓶药,可有用?”
秦澜双眼涣散,依稀的看到一道背光的人影,她点了点头。
一勺清水将两颗药丸送入口中,秦澜顺利吞咽入腹中,疲惫的阖上双眼,竭力忍耐着。丝布轻轻擦去她额头和鬓角的汗水。
天劫雷力暴虐的在体内横冲直撞,让秦澜觉得一时一刻都异常难熬,好在药力逐渐生效,压住秦澜体内躁动的雷力。秦澜的呼吸逐渐平稳,她长长呼一口气,涣散的双眼逐渐聚神,侧头看到李明实安静的坐在一旁。
秦澜心有惦念,她抿了抿唇,声音发虚的问道:
“功法可能修?”
然而黑暗中,一对金色兽瞳格外清晰。李明实明显一怔,她默默移开视线,平静的答道:
“尚未尝试。”
秦澜察觉李明实明显的不自然,顿时反应了过来,歉意的垂下目光,挤出笑容说道:
“不好看。”
李明实咬了咬下唇,犹豫了良久,双唇几次开合说道:
“不习惯。”
二人心中皆明了所指什么,敏感的话题被提起,又是无尽的沉默。
秦澜疲惫至极,她喘了几口气,阖上双眼说道:
“抱歉,我已无余力。”
李明实晓得秦澜是在解释她无力维持人形,保持半妖形态已是尽力。李明实垂下目光,不言不语,沉默再次充斥在二人间。
半响后,秦澜缓了缓,她明了李明实仍有芥蒂,于是说道:
“你回去吧,我无碍。”
可体内的苦楚依然叫嚣,秦澜难以伪装逞强,她顿了顿又说道:
“或者,唤林声来。”
李明实闻言瞬间将手中的丝布攥出褶皱,她的目光又落在榻上面色惨白的人身上,内里情绪翻涌。李明实犹豫了很久,久到秦澜迷迷糊糊的几乎睡去,李明实咬了咬牙突然唤道:
“秦澜。”
一声久违的称呼,忽然而至。
秦澜的意识瞬间回笼,她意外的睁开双眼看向李明实。李明实看着那对兽瞳,她声音隐有颤抖,却又极力保持平静的说道:
“秦澜,我等了你十七年。”
过往的芥蒂被挑明,别样微妙的气氛升起。
秦澜心中没由得揪痛,她不明白李明实因何忽然提起往事。
四目相对,对方眼中是秦澜从未见过的情绪。
回首过往,或是欣喜,或是悲痛,亦或是最后的一句算了。
兜兜转转,终归是回到最初的感受,终究是骗不过自己。
李明实仰头深吸一口气,目光不自然的看向窗外,月色洒向院中的桃树,粉嫩的花苞微微绽开,却不如那年的好看,李明实平淡的继续说道:
“才等来一句在乎。”
秦澜闻言眼神暗了暗,她勉强的笑了下,声音低沉的说道:
“抱歉,我...”
“所以你也要等我十七年。”
李明实强硬的打断,不容拒绝。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秦澜瞬间哑了声音。
一瞬间,秦澜怀疑是否伤痛让头脑不再清晰,她僵硬的躺在榻上,侧头看向床榻旁的李明实,对方逆光而坐,脸色神情隐于阴影中。秦澜心中隐隐升起期待,却担心误解李明实话中意思。她想去确认李明实的意思,又无从开口。
好在李明实并未让秦澜等太久,她垂下头抿着唇,拇指下意识的抠了抠食指,目光流转仿佛下定决心,周身强硬的气息得以缓和。
一只白皙的手,主动覆上秦澜颈间的细碎青鳞,温热的掌心微微揉了揉冰凉的甲片。
李明实再抬头时,是时隔多年的眼神,平静又熟悉看向秦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