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从生到死,不断创造记忆,不断磨灭记忆,最终留在记忆的,都是这个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最不可磨灭的事。张起灵的记忆远比普通人要多得多。他的一生过于漫长坎坷,记忆的前半段充斥着风霜刀剑,冲突背叛。记忆的后半段,刻满了吴邪。
和吴邪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张起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拿起黑金古刀,久到张起灵已经很久很久不会回忆起从前的事。从前刀口舔血踽踽独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张起灵也从不在吴邪面前说起从前。吴邪也不知道,他以为他和张起灵故事开始的地方,是吴三省家里,是一把黑金古刀,其实他和张起灵以前也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候吴邪还很小,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当一切尘埃落定,张起灵和吴邪一起悠悠闲闲的开始养老的时候,张起灵记忆里那些恐惧离别逐渐被安心闲适所替代,一些以前没机会细细品味的回忆又逐渐翻涌上来。张起灵看着躺椅上的男人,他也没想到,吴家那个小肉团子最后会变成这个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人。
吴邪小时候。张起灵是见过他的。肉墩墩的小团子拿着一块糕点在院子里玩,看到张起灵,就口齿不清喊哥哥,不顾张起灵的阻止执意要把糕点塞到张起灵嘴里,张起灵只能无奈咽下那块被小胖手抓碎了的糕点。糕点很噎,确是张起灵吃过的为数不多的甜。后来的许多年,张起灵经常会想起吴邪,想起很甜但是很噎的糕点,那一点点甜,张起灵回忆了许多年,很多时候撑不下去了,就觉得吴邪那样淳稚的孩子可以过无邪的生活可以平安的长大,他保护了吴邪,就像保护了曾经的自己。这点甜又撑着张起灵继续往前走。
后来,因为黑金古刀,张起灵又一次见到了吴邪。彼时肉乎乎的小朋友已经抽条,长成了傻乎乎的年轻人。张起灵抿抿嘴,这样真的很好。再后来,傻乎乎的年轻人陪着他下地,天南海北,风里来雨里去,直到遍体鳞伤,直到等独当一面,威震四方。可是在张起灵面前还是傻乎乎的。傻乎乎的年轻人靠着一腔孤勇,又一次成为了张起灵回忆里的甜。
张起灵觉得,当他老去,他可能不会记得年轻时的叱咤风云,不会记得那些死里逃生,记忆层层叠叠,关于吴邪的记忆太多太多,那些甜美的记忆足以覆盖前半生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