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腔作势的抓住衣角抖两下,避开阿献的视线,心知不能再说下去,李老五的人无孔不入,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天真心急,我们就跟着搜寻队一起忙活,在山林里寻找一个人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专心前路,连胖子也不大说话,从树林找到山丘,一个下午过去,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斗鸡眼,看什么都是黄澄澄、绿蒙蒙的一片。
天边卷起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日月同在,鸟鸣响彻山间,树影婆娑,万物笼上夕阳的余晖,远远望去,山峦巍峨,在光与影的分割之下,有一种极致苍凉的壮阔感。
八百里秦川,千万里江山。
我身在其中,犹如一粒渺小的尘埃,秦岭遭受风霜侵蚀千年,岁月如同造物主的刻刀,凿出一道道沟壑叠嶂。
前几天我都在闷头赶路,无心风景,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条伏在中华脊背上的巨龙。
一时间,我被眼前磅礴的景象震住了心神,久久立于原地,耳边的风声窸窸窣窣,忽然,我隐约听出里面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种动物的吼叫,类似美洲虎,又像奇异的鸟鸣。
我立马警觉的四处张望,手放在装备带上,因为我贪看景色,身边的人已经走远,我抬步想追上去。
跑没两步,后方一阵劲风突然袭来,我条件反射的弯腰避闪,一道棕色的闪电从我背上蹿过。
我借助身体惯性顺势一滚,反手抽刀向气流的方向一甩,一声闷响,那东西被我钉在树上,尖锐的吼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远远传来的惨叫,看来其他人也中招了。
山林间闪烁着瞳孔反射的凶光,小哥说过,遇事先做判断再做应对,我匆匆扫过一眼树干的尸体,体型不大,獠牙尖锐,看头骨构造咬合力惊人,形似狼与犬。
这是一种群居动物。
我马上跑过去抽出短刀,树叶剧烈抖动,几乎瞬间,好几道影子从四面八方扑来,攻击的都是我身体的薄弱处。
我一脚踏上树干的同时单手挂在枝桠上,手臂发力,翻身上到树梢,来不及站定,那动物一下跳起三米多高,张口咬向我的脚踝。
我头皮发麻,立马转尖刃为刀背,咔嚓一声拍碎它的头骨,视线所及之处,起码有七八只它的同类围在树根。
那倒霉蛋在空中一顿,笔直落在地上激起一大片尘土,它们看到同伴惨死,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这动物的四肢的指爪都长着倒钩,一爪子下来绝对皮开肉绽。
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辨它们的物种,像狗,像狼,不是豹子,弹跳力卓越又擅长围攻,我记得秦岭栖息的凶兽中,有一种非常少见的动物,名叫“豺”,就是豺狼虎豹打头的那个豺。
我努力搜刮记忆里关于豺的部分,各项特征都跟眼前的动物有高度吻合,可以得出结论,它们就是“豺”无疑。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豺的听觉嗅觉十分发达,而且生性狡猾,除了体型悬殊巨大的亚洲象和犀牛,没什么动物是它们不敢招惹的。
现在我一时吓住它们,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一拳难敌四手,这鬼东西知道逮着你的弱点下手,一个防守不及,凉凉只要几十秒。
附近离我最近的树冠目测有三米,我立定跳远的极限是两米多。
豺群在底下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时不时发出凶狠的低吼,我们僵持两三分钟,领头的豺狗看出我的力不从心,绕着树根转悠两圈,蠢蠢欲动。
我一看不能再耽搁,等他们成群结队蹿到树上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咬咬牙,把短刀别到身后,一脚踩上前面的树枝,膝盖弯曲往前纵身一跃,枝桠颤动哗啦啦作响。
眼看就要够到对面的树干,一只豺狗趁机弓起身体跳到我身侧,一口咬住我的手腕,我抽出腰间的甩棍凌空甩开,横向用力一把钉进树身,和豺狗一起挂在半空中。
豺的咬力果然如我所料,它这一下差点咬碎我的手腕骨,剧痛之下我反手揪住它的皮毛,握拳顶住它的关节使劲往树上一撞,豺狗的骨头咔嚓碎裂,我眼风一扫,顺手丢出一道抛物线,砸落一只正扑向我的豺狗。
右手鲜血淋漓,左手又要挂住自己的身体,我算是彻底没辙了,再逞强就是给豺狗送人头,我看一眼四周,扯开嗓子大叫
“张起灵!救命!我快撑不住了!!!”
我话音刚落,豺狗盘旋在树下展开第二波攻击,我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伸手够上更高的树枝,小臂肌肉绷直,艰难的往上撑起身体,双腿发动乱蹬技能,不停的踹开扑上来的豺狗。
奈何方才豺狗咬的实在太深,我坚持没几分钟手上力气一软,自由落体前我还顽强的拔出了树干上的甩棍。
好歹是小花送的,算个陪葬拉倒。
气流夹杂着风声直往耳朵里灌,我“砰”的一下重重砸在地上,气血翻涌,这下我也体验到骨头碎裂的感觉。
身侧有划破空气极速奔跑的声音,我连忙单手撑地就势一滚,一只豺狗在我原来的位置上扑了个空。
看着眼前七八只露着獠牙的豺狗,我心里想骂娘,为什么要拿对付小哥的配置招呼我,还没活过片头曲就得歇菜,这算什么啊!
我左手一把将甩棍钉在地上,转手短刀出鞘,我晃晃悠悠的起身,心说拼了算了,到时候天真他们给我收尸的时候,还能显的我勇猛一点。
打定主意我一脚踏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第二脚正要迈出,忽然后衣领就被人拎着提溜起来,我抬头一看差点要哭。
小哥的脸在这个时候可太他妈亲切了。
小哥扛着我穿梭在树林间,他一身黑看着就像个大黑耗子,身后的豺狗穷追不舍,它们身形极为灵活,在森林犹如鱼在水中,没有任何妨碍,我挣扎着拔出小哥装备带上的枪。
这冷兵器之王很少用这种热武器。
我用胳膊夹着枪托,单手上膛,抬手几枪爆头,豺狗动作一顿,表情变得更加凶残,追逐的同时发出一种奇怪的嚎叫,我猜它们在召集同伴。
子弹打空,我没有多余的空间换弹匣,小哥突然不知道踩着什么地方,原地一跳,跃至半空,豺狗紧紧追在我们的身后。
他凌空翻转半圈躲过豺狗的扑咬,将我护在怀里,此时我看到底下有一口古井。
在快要落地时,小哥单手一撑井口边缘,翻身跳了进去,他刚抱着我站稳,天真和胖子的声音一左一右的响起。
“干他娘的!”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枪声伴随着豺狗的怒吼。
我劫后余生的长出一口气,小哥放下我,伸手打开背包翻出药品帮我包扎。
我环视四周,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天真和胖子,还有李老五和他的几个伙计,谢东跟阿献也在其中,估计都是小哥一个一个捞回来的。
他们一通扫射,豺群被枪林弹雨打成筛子,我手腕肿的厉害,活动能力只有以前的一半。
上完药小哥俯身越过我的肩膀,这个角度,我能看到他下颔连接锁骨流畅利落的线条,方才逃命时加速的心跳还未平复,胸腔如擂鼓般突突的跳动。
我抬头看着他,氛围莫名有些暧昧。
咔嗒一声,棍套落锁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小哥回身,示意我甩棍已经放回我的装备带,我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救我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拔走我的甩棍。
贴心的让人哭笑不得。
危机解除我们坐在原地休整,胖子噼里啪啦说起他们的情况。
我掉队后天真他们也遭遇豺群袭击,大队伍被冲散,小哥救出他们后找到这口古井,木安带领剩余的人逃进森林深处,他们火力充足应该没有大碍。
我看其余人狼狈归狼狈,倒也没有负伤,看来就我最倒霉,让一群豺狗堵个正着,小哥在井口留了岩钉,用攀岩绳就可以爬出去。
大家惊魂未定,天真就说要不先在这里过一夜,豺群的捕猎时间多在黄昏清晨,等天色大亮我们再走。
我们都见识过豺群的厉害,当下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井底空间不小,足够我们休息,我们和李老五的人各自盘踞在一边,天真拿出干粮和水递给我们。
“好家伙,我差点被这群畜生撕了,我他妈算是见识了秦岭的地大物博,我还以为这玩意儿只在课本上有,之前来陕西时怎么没遇到过。”
“没毛病吧,这阵仗遇一回都算咱们祖坟冒黑烟,你得有多缺德才能回回赶上这种好事。”
胖子咬一口压缩饼干,横天真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到豺狗就没命的叫小哥,我他娘脑子让你喊的嗡嗡响,你敢不敢再怂点。”天真道。
“我靠,你他妈勇猛你放什么马后炮,当时怎么不见你上,十五六只畜生围着咱俩团团转,要不是老子机灵叫小哥过来,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等投胎。”
我听着他们吵闹,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气氛欢乐轻松,生死一线的惊慌抛诸脑后,我啃着肉干,李老五那边突然咋呼开来,他冲着我们大叫道
“小三爷快过来,这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