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越下越大,傅谨言撑着伞往前走,一边拨打季狸的电话,打了十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心像坠了石块一直往下沉,他抿了抿发凉的嘴唇,干脆收了手机,加快脚步往前走,路过两条街后,终于在便利店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季狸正站在门口跟店员说话,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单薄的背影,少年浑身湿透,脚下已经积了一块小水潭,看起来十分可怜:“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吗?”
店员正要开口,注意到沉着脸走近的男人,张开的嘴下意识闭了起来。
季狸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扭过头,眼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傅谨言!”
没等傅谨言走到门口,季狸就抱着东西冲了出来,像头初生的小牛犊,猛地撞进他的怀里。
为了维持平衡,傅谨言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伴随着凉凉的湿意,一股玫瑰的香气飘入鼻尖。
“你怎么来啦!”
少年微仰着头,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他的怀里抱了一捧盛放的红玫瑰,大约有十几朵,新鲜的花瓣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精致又热烈。
他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热情,就算别人再冷漠,也能笑嘻嘻的,傅谨言有时觉得季狸脑子不太聪明,后来却发现他其实是懂的,只是不在乎。
就像这玫瑰,就算别人说它俗,说它土,它只会傻乎乎地把花开得更灿烂、更耀眼。
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傅谨言闭了闭眼,咬牙道:“你是笨蛋吗?谁让你跑这么远的!”
季狸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睫毛一眨一眨,心虚地拨弄怀里的花瓣:“我就是想买个东西。”
傅谨言仍沉着脸:“你的手机呢?”
季狸小声说:“我开了勿扰模式。”谁让宋思明一直给他发消息,要出来约会,当然要屏蔽无关人员的打扰,万一他和傅谨言气氛正好,被打扰了多亏呀。
傅谨言将人拉进怀里,感受到皮肤冰凉的温度,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季狸被他拉着往前走,诶诶叫了两声:“等等,我的花……”
傅谨言止住脚步,眉头紧锁,等待他的下文。
季狸将花束塞进傅谨言手里,眼珠小心翼翼地向上瞟:“送给你的。”
雨滴淅淅沥沥打在伞面上,傅谨言握着这捧玫瑰,心情复杂。
“你跑出来就是为了买这个?”
“对呀。”季狸眼睛弯弯,指尖在自己和傅谨言身上划过,“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傅谨言目光微闪,扯了扯嘴角:“幼稚。”
明明应该感觉十分可笑,身体却早已违背了他的意志,心口热热的,迎来了久违的暖意。
*
陈助理在车上等得十分焦灼,正打算去找人,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两道身影,个子高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捧玫瑰,矮一点的那个缩在他怀里,时不时仰起头跟他说话。
玫瑰鲜红欲滴,在这场沉闷的雨中成了唯一的亮色。
虽然不想承认,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捧着玫瑰、像是处在浪漫偶像剧里的男人就是他那个古板无趣的老板。
等两人走近,他才注意到季狸的惨状——浑身湿透,头发软软地趴在头顶上,像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连忙帮两人拉车门,车里开了空调,季狸一坐上来就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傅谨言紧跟着上了车,他将花束放在一边,拿过车上自备的干净毛巾:“过来。”
季狸乖乖把头凑了过去,傅谨言皱着眉帮他擦脸,擦完之后擦头发,动作生疏又笨拙。
好不容易擦完,头发还是湿哒哒的,季狸趁他松手的时候猛地甩了甩头,飞出一圈小雨点,大部分都跑到了傅谨言身上。
傅谨言臭着脸:“你是小狗吗。”
季狸一本正经:“我是狐狸。”
汽车刚好在这时停了下来,陈助理在前排提醒:“傅董,到了。”
傅谨言把季狸抱下车,正要迈步往电梯走,怀里的人顶着毛巾探出脑袋:“花——”
傅谨言把他按回去:“有人会拿。”
回到酒店房间,傅谨言终于把人放了下来,季狸拿着毛巾到处擦擦,头发乱成了鸡窝。
“别擦了,先去洗澡。”傅谨言把一套衣服扔了过来。
季狸听话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傅谨言也洗了个澡,他身上大部分都湿了,比季狸好不到哪里去。
等两人洗完澡,陈助理把姜汤送了上来,季狸一闻到这味道就皱眉头,耍赖打滚:“我不要喝。”
陈助理面露无奈:“你刚淋了雨,姜汤能祛风散寒,预防感冒。”
“我才不会感冒。”季狸撒丫子乱跑,就是不让陈助理靠近。
傅谨言刚进来就看见两人在房间里的追逐战,陈助理求助地看向他,傅谨言点了点头,后者领会他的意思,悄悄退了下去。
等关门声响起,傅谨言将姜汤端到季狸面前:“为什么不喝。”
季狸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难喝。”
“难喝也得喝。”傅谨言垂眼看着他,面容冷酷。
季狸瘪着嘴:“那你为什么不喝。”
“我不会感冒。”
季狸用我才不信的眼神看着他,跑到离姜汤几米远的地方躲着。
“过来。”傅谨言看着他,见他还是摇头一脸不乐意,干脆自己端过碗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说,“不难喝。”
季狸坚决不上当:“你上次在碧桃溪骗我吃桃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都这么久了居然还记得。
要是放在平时,哪里有人敢这么跟他讨价还价,但每每碰上季狸,傅谨言总能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没等他开口,季狸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让我喝也行,一口一个亲亲。”
傅谨言沉默地盯着他,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让人无所遁形。
“不亲就不亲,小气鬼,这么看着我干嘛……”他刚说了一半,就见傅谨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下一秒,男人低下头,在少年唇上落下一吻。
“可以喝了吗?”
季狸舔了舔唇,脸上露出得逞后的笑容:“我说的是一口一个。”
傅谨言直接将汤碗端到他面前,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别得寸进尺。
季狸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好辣!”他把碗哐当放在一边,吐着舌头扇风,“我再也不要喝了。”
“不喝感冒了有你好受。”傅谨言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将人提了起来,“回你房间睡觉。”
季狸挂在他的身上,煎蛋眼流泪:“真的不可以一起睡吗?”
“不可以。”
季狸本来也没抱大多希望,被他拎回房间后,就乖乖捧着手机躺在床上。
傅谨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现在倒是变得懂事多了,刚开始住进他家的时候,三天两头地想往他床上跑,不是耍赖就是偷溜,把他弄得烦不胜烦,现在听话了,还有些不适应。
“明天早上八点我们要回A市,不许赖床。”说完这句话,傅谨言关上门离开。
季狸随口应了一声,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