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假哭时的腔调不一样,傅谨言明显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慌。
他心里一紧,沉声道:“你在哪?”
电话另一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很大的风声:“不知道,周围都是树。”
“把具体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好。”季狸小声呜咽,“你快点哦。”
挂完电话,傅谨言让陈助理先去取车。
这次来C市出差是临时做的决定,行程比较匆忙,所以司机没有跟过来,加上傅谨言警惕性高,不习惯让生人跟着,只能由陈助理暂时承担开车的职责。
季狸的位置离他们有点远,陈助理紧赶慢赶,到那里也用了一个小时。
傅谨言怕他出事,一直没让他挂电话,此时隔着听筒问他:“你在哪里?看见我们的车了吗?”
“没看见。”
傅谨言干脆下了车,不远处就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工厂门口趴着一只眼冒绿光的黑狗,看见他,警惕地抬起身子,尾巴笔直地朝上竖着。
四周荒无人烟,能去的地方应该只有这里,傅谨言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黑狗,抬脚往里走,边走边问:“你在工厂里面吗?”
“应该是叭。”
工厂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淡淡地洒在地面上,傅谨言声音沉稳,在夏夜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你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季狸在原地乖乖缩好,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季狸?”
听见熟悉的声音,季狸摇了摇边上的叶子,发出扑簌簌的响动:“我在这。”
下一秒,面前的草丛被人拨开。
四目相对,傅谨言有一瞬间的怔愣,表情很快恢复平时的沉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季狸现在的样子实在狼狈,脑袋上沾着不知名的树叶和草屑,鼻尖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跟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天差地别。
傅谨言声音听不出喜怒:“还不起来?”
季狸揉揉发红的脚腕,可怜巴巴:“脚崴了,起不来。
说着伸出两只细白的胳膊:“抱抱。”
傅谨言定定地看着他,少年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垂下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半晌,终于妥协地弯下身,小心避开伤到的部位,将少年拦腰抱起。
入手才发现他身上的温度很低,傅谨言脱了西装外套,将季狸裹进去。
季狸顺势缠上他的脖子,黏人地靠进他怀里,声音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傅谨言将他往上托了托,语气严肃,“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季狸鼓着脸,恶人先告状:“谁让你不带我一起过来。”
“还变成我的错了?”傅谨言垂眸看着他,“你怎么来的。”
季狸贴在他胸口哼哼:“坐飞机。”
“别撒娇。”傅谨言一脸冷酷,“继续说。”
“谁让你这么凶。我怕你骂我,下了飞机就没敢给你打电话,想直接来找你,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季狸越说越小声,“然后我碰上了一条大狗,他一直追着我叫,把我吓得摔了一跤,只能躲在这里。”
他们已经走到了工厂门口,话音刚落,一道狗叫声汪汪汪地从身后响起,像是在应证他说的话。
季狸吓得疯狂往傅谨言怀里挤,声音里带着哭腔:“傅谨言你听!就是它!你快把他赶跑!”
“别怕。”傅谨言拍拍他的背,“不用管它。”
季狸完全没听进去,仍在扭来扭去,力气大得傅谨言都差点没抱住,他皱了皱眉,正想训斥一句,却发现怀里的人在小幅度地发抖。
居然这么害怕?
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傅谨言加快了脚步,轻声细语地哄着:“没事,它不会追上来的。”
直到上了车,季狸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后怕,紧紧攥着傅谨言的衬衣。
瞧见他苍白的脸色,陈助理有些讶然:“季先生这是怎么了?”
傅谨言安抚地摸了摸季狸的头,对陈助理说:“你先开车,回酒店。”
陈助理识相地没有多问:“好。”
汽车发动后,座位之间的隔板缓缓升了起来,季狸直接把脸埋进傅谨言的胸口装死,后者不为所动,捏着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开始审问:“为什么不听话?”
季狸泪汪汪:“我脚疼……”
傅谨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里疼?”
“就是脚踝那里。”
傅谨言探下去,触到还在发热的一大块肿包,皱了皱眉。
他降下隔板:“先去一趟医院。”
得了吩咐,陈助理立马导航去了最近的一所医院,拍了X光,确认季狸没有骨折,只是普通的扭伤后,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记得涂药,不要乱动,好好休息。
从医院回来,他们直接去了酒店,到了地下车库,傅谨言让陈助理去前台再开间房。
谁知季狸蹭地一下坐了起来:“为什么要再开一间?”
傅谨言:“你不睡了?”
“我要跟你一间房。”季狸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蹭他,“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
驾驶座上的陈助理默默转过了头。
傅谨言看了他一眼,默默把隔板升起,然后才把视线转移到季狸身上:“别闹。”
季狸抬起屁股,艰难地用一只脚撑地,缓缓爬到傅谨言大腿上坐下。
傅谨言掀起眼皮,神色淡淡:“脚不疼了?”
“疼。”季狸理直气壮,“所以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顾我。”
“让我照顾你?”傅谨言冷笑,“想得美。”
……
半小时后,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内。
傅谨言站在浴室门前,脸色黑沉:“好了没有?”
“等等!”隔着一道门,季狸慌乱的声音传出来,“傅谨言,我穿不上裤子!”
“穿不上就慢慢穿。”
站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傅谨言看了眼表盘,敲门:“还没好?”
浴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季礼?”
傅谨言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慌乱,来不及思考,他直接拧开门把闯了进去。
下一秒,跟坐在浴缸边艰难穿裤子的季狸对上了视线。
“哗啦——”
因为单脚撑地重心不稳,季狸噗通一声往后栽进了水里。
最后是傅谨言把他捞出来的。
弄好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傅谨言让酒店前台送了两套新的睡衣上来,帮季狸穿好裤子,把人抱上床。
季狸脚上的包肿得厉害,虽然已经涂了药膏,但还是有些涨。
傅谨言小心地把他的腿放在床上,刚转身,衣角突然被人抓住。
扭头一看,季狸盯着他:“不许走,说好陪我一起睡的。”
傅谨言:“……我去拿吹风机。”
热风将发间的水汽吹散,季狸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床边陷下一块,是傅谨言坐下了。
季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拍拍旁边的空位:“来睡觉。”
傅谨言沉默地看着他,开始算账:“就算不想让我发现,下了飞机为什么不打车,偏偏要自己走路?”
而且还走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要不是他刚好谈完生意,他还要在那里蹲多久?
想到这个可能性,傅谨言心口就堵着一股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忘了嘛。”季狸小声说,“而且我走着走着周围就没人了,我又看不懂地图。”
傅谨言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见状,季狸讨好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所以你下次带我一起出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啦!”
“还想有下次?”傅谨言冷漠无情,“下次我会让冯姨看住你,别想再偷偷跑过来。”
季狸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念在他今天受了惊,腿也受了伤,傅谨言没再教训他,帮季狸掖了掖被子后,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十一点了,便站起身,叮嘱道:“半夜想上厕所就叫我,我就睡在隔壁。”
季狸扒着被角,只露出一对墨色的双眼:“你不能陪我一起睡吗?”
“不能。”傅谨言说,“乖一点。”
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想起某件事:“你这么怕狗,小时候被狗咬过?”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季狸陷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是呀,这种大狗可坏了!咬得我疼死了!”
在没开灵智之前,它原本是山上一只普通的赤狐,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山里抓抓鸟,撵撵兔子,山里不愁吃喝,自然没有动物会跟他抢食物。
结果某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黑狼,见他嘴里叼着一只兔子,眼冒绿光,直接上来就抢,季狸性子倔,当然不肯松口,然后就被对方咬了。
那匹狼也是饿得狠了,锋利的犬牙硬生生从他腿上撕下一块肉,瞬间鲜血淋漓,季狸疼得嗷嗷叫,要不是被好心人救了,说不定就要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从那以后,他就对狼、狗绕道走,就算修炼成妖,仍是改变不了内心深处对这类生物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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