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门已经落锁，冰冷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寒光。

保安亭里，手机幽幽泛着蓝，宿管阿姨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令四人望而却步。

走在前头的杨榆停下脚步，提议道：“看来宿舍是回不去了。反正我们明天又不用上课，不如出去包房吧。”

程菥脑海里满是自己靠在厕所墙壁上的一幕，眼底闪过一瞬迟疑。

陈念山下意识捕捉到了，提议道：“我知道哪里可以翻墙进去。”

云梓楠和程菥闻言，眼睛一亮。

“又爬墙啊？”杨榆面露难色，一朝被狗追十年怕爬墙。

“万一惊动了学长怎么办？”他不禁问。

宿舍楼里有一只狗学长，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在宿舍门口躺着晒太阳，等待好心人的投喂。

“学长的窝在6栋楼下，那处矮墙在13栋隔壁。我之前翻墙进去的时候，它最多在楼道另一头看一眼，没什么事它就走了。”陈念山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杨榆闻言，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将信将疑地点头答应下来。

关键是此时开车出校也很麻烦。

杨榆自我安慰着。

三人随即在陈念山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矮墙。

其实那也不算矮，只是相邻的学校围墙刚好可以用作借力。

陈念山先行给众人示范，只见他轻轻一蹬，身体顺势一转方向，人就翻了进去。

动作行云流水，落地无声，一看就是经常翻的老手。

杨榆已经信了陈念山的话。

程菥和云梓楠紧跟着也翻了过去，到目前为止仍旧无事发生。

杨榆仰头看了看，默默地在内心自我鼓励道：

云梓楠都进去了，我也可以。

他想着，咬咬牙一脚踩住墙墩，双手抓着宿舍围墙，用力一撑，成功跨坐到了墙头上。

他居高临下地忘了一眼，果然没见到狗学长的身影。

杨榆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程菥他们在底下接应着，四人顺利地完成了此次伟大壮举。

回去的路上，杨榆越想越兴奋，他忍不住道：“我感觉我又可以了。”

话音未落，杨榆一脚踩空，楼道里响起“咔嚓”一声脆响。

他迟疑地挪开鞋子，只见脚下是一节断裂成两半的骨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四人心中冒了出来。

这可是狗学长最喜欢的一根鸡腿骨。

“杨榆，你是不是跟狗犯冲？”程菥收回视线，迟疑地问。

“应该是。”

话音未落，楼到尽头忽然传来狗学长“哒哒”地脚步声，两个探照灯扫到他们的时候，愤怒化作咆哮。

他们的宿舍在2栋，此刻已经离保安亭很近，宿管阿姨几乎是闻风而动地从亭子里冲了出来。

“谁在那儿？三更半夜不睡觉干啥呢？！”

阿姨的一声吼，四人抖三抖。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往楼梯口撒丫子逃窜，直到回到宿舍，他们急促跳动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明天你可得给学长陪一根骨头。”陈念山拿着水吨吨喝了几口，缓解了喉咙的干痒。

“必须的，十根都行。”杨榆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副累虚脱了的模样。

程菥见状，抓紧时机劝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谁料他这一开口竟然就引火烧身了。

程菥用余光扫向陈念山。

陈念山果然已经停下动作，余光朝他瞥来——这几乎是话题的风向标。

程菥深知自己留在这里只会加快话题转移的速度。

他不敢再久待，拿起脚边的水盆，抛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他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程菥计算着时间，折腾了快四十分钟才回去。

走廊里静悄悄地，来时还亮着的灯也已经熄灭，只有绿油油的安全指示灯在给他指引前进的路。

程菥猜测大家已经睡着，手上的动作便越发轻柔。

正当他蹑手蹑脚地准备关门落锁时，幽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门上。

“你回来啦。”

程菥猛然转过头，视线顺势往上铺扫去，宿舍拢共四个角，其中三个角都在缓缓地升起手电筒。

“大家都还醒着啊。”程菥拍着胸口，干笑着打招呼。

“嗯，等你。”云梓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程菥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讲故事——

他从找工作开始说，说到他怎么给人照顾月子，其中夹杂了许多育儿的专业知识：“这泡奶也是一门学问，最好是45度的水，先倒水再放奶粉，然后……”

程菥刻意学着老师上课的语速，缓声说着。

宿舍里很快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都睡了。

程菥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睡姿，准备入睡，结果一掀眼帘就对上云梓楠黝黑的眸子，他被吓得虎躯一震，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没声啊？”他问。

“嘘，别怕。”云梓楠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坠，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儿童：“晚安。”

程菥愣了愣，忍住想要躲闪的冲动，也回了他一句：“晚安。”

*

鸟鸣啁啾，程菥在一阵不寻常的风中醒过来。

眼睛模糊还没看清，只觉得有花花绿绿的影子在眼前闪现。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杨榆和云梓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打了起来，他可怜的小公仔被当成了武器。

柔软的身体就像一条风干的内裤在空中飞舞。

程菥更懵了，哑着嗓子问：“你们在干嘛？”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比不上玩偶在半空中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

但就这么一句话，让战斗正酣的两人停下了动作。

云梓楠仗着自己在程菥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杨榆一眼。

杨榆气得咬牙也只能笑着回答：“我们在晨练。”

“哦～”程菥十分不解但大受震撼，“那还怪凉爽的，你们继续。”

说着，他便摆了摆手，准备重新躺回去。

“等等！”杨榆忽然喊住了他。

正当程菥懵圈之际，他一个跨步越过了两张床之间的栏杆，将他从被子里捞了起来。

“我们一会儿去商场给云梓楠买床上用品，你去不？”杨榆直勾勾地盯着程菥，好似他敢拒绝，他便来一记泰山压顶将他按住。

“我什么时候……”云梓楠否认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了杨榆的意图，他也顾不上否定了，一个猛扑将杨榆压倒，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宿舍的床拢共就那么点大，程菥身手再好也难免会被踹上两脚。

而且两人扭打的位置刚好在床铺外侧，他怕发生意外便只好加入。

只听两声干嚎从被子底下闷闷传出，杨榆和云梓楠纷纷朝手伸来的方向瞪去。

六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程菥脸上的笑容彻底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表情包——男人抱着俩麻袋袜子在风雨中砥砺前行。

他现在就是那个弓腰驼背的人，左右手各一百双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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