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在说话间，甚至还亲手倒了一杯酒递到季池手上。

他语气玩味，面上表情更是说不出的暧昧。

说完这几句话后，他还颇带暗示意味地朝季池眨了下眼。

那样子可不像是让季池单纯去陪对方喝杯酒。

哦豁。

季池挑了下眉，心底了然。

他没什么被冒犯了的恼怒和不满，只是觉得好笑。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季池没想到自己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曾经那条老路上去了。

陪酒可真是他逃离不了的宿命。

他从善如流地接过程天递来的那杯酒，面上适时露出一点讶异。没等季池开口说什么呢，一直用余光关注这边动向的方映先不满地开口了。

“程天。”

“恩？”程天漫不经心地搭腔，“有什么指教啊方大少爷。”

他倚着沙发，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散漫，语调随意。

看着就让人生气。

方映定定看了他几秒，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是我朋友。”

不是外面那些阿猫阿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季池怎么说都是他带出来的，当着自己的面被人安排去做那些没脸面的事。

在程天眼里，他带来的朋友难道就只配去伺候人？

这话传出去他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嗐。”程天对方映过激的反应浑不在意，始终都是笑吟吟的，“人家都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语闭，他眨了眨眼，略显无辜地耸了下肩膀，“再说了，我不就让他去陪贺哥喝杯酒吗，又没让他做什么。”

“交个朋友嘛。百利无一害的事，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这话说的，好像无理取闹那个人是方映一样。

“呵。”方映冷哼了声，端起桌上酒杯，泄愤似的仰头一饮而尽。

认识这么长时间，他还能看不出来程天心里那点小九九？

对方摆明了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映都懒得去戳穿他。

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季池作为当事人倒是挺淡定的。

他手里还拿着程天刚刚递来的那杯酒。

酒杯半满，手腕轻轻一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就漾起了一小片波纹。

季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杯壁，伴随着清脆响声，他听到身旁人开口问自己，“怎么样，弟弟，过去敬贺总一杯。”

季池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遍始终沉默坐在那里的贺聿川，唇角微勾，最后慢吞吞地点了下头，“行啊。”

房间里几个人表情各异。

方映一脸“卧槽哥们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什么了。”类似于这种的诧异表情。

当然，方映面上只有震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全是季池自己瞎脑补出来的。

程天和聂泽脸上的表情倒是很好解读，清一水的了然和讥诮。

“行了。”程天拍了拍方映肩膀，“你这位好朋友可比你识大体多了。”

他说到“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余下的话，都是带着笑音说出来的。

至于作为程天口中另一位当事人的贺聿川。

他神色淡漠，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变化，似乎对几人的谈话毫无兴趣。

贺聿川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他没有出声附和，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程天了解他，知道贺聿川这便是默许的意思了。他给了聂泽一个眼神，聂泽瞬间心领神会，伸手揽住方映的肩膀，半强迫般把对方从沙发卡座上拽了起来。

“哎，走了。别在这打扰人家。”

“不是…你们这搞什么呢。”方映兴匆匆过来，最后一头雾水地离开。

他跟贺聿川不是很熟，自然不清楚对方身上那摊烂账。

其实他和程天也不是很熟，就是偶尔一起组局出来玩，属于那种十分塑料的表面兄弟情。

程天当然不会告诉他其中内幕。

所以方映一知半解，迷迷糊糊地被两人架出了门。在离开前他还特地回头看了季池一眼，结果发现人家根本没把注意力搁自己身上，一门心思盯着贺聿川看。

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更憋气了。

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季池是这种人呢。

这么爱攀高枝，怎么没看他来攀过自己。

方映一脸不爽，身边人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程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想要把手臂往他肩上搭，直接被方映一肘击怼开了，“靠，你别碰我。”

程天也不尴尬，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失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别想了，哥带你出去玩。”

被方映一直念叨着的季池这时候正在心里默默腹诽，跟系统偷偷吐槽，

【这主角攻真是有够闷的。】

【…希望你尽快习惯。】

季池刚刚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贺聿川的动向。

他发现贺聿川听到自己说行的时候，眉梢轻轻动了下，握住玻璃杯的那几根手指紧了紧，骨节处的凸起十分明显。

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贺聿川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骨肉匀称，根根分明，因为过于用力，手背处鼓起的青色脉络格外抓人眼球。

季池视线停留在贺聿川的手上多待了几秒，那只手的主人便不自在地蜷了下指尖。

房间里只剩下季池和贺聿川两个人，气氛陡然变得微妙了许多。

贺聿川掀起眼皮，神色倦怠地盯着季池看了几秒。

他放下手中酒杯，转而给自己点了根烟。

打火机齿轮发出细微摩擦声，紧接着便燃起一簇幽蓝的火苗。

男人吸了口烟，伴随着烟雾吐出，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你想要什么？”

贺聿川说话语调慢吞吞的，咬字也有些含糊。

季池语气微妙，“什么叫我想要什么？”

似乎觉得这样打哑谜很没劲，贺聿川干脆利落地开口，“我挺喜欢你的，陪我一晚上，你想要什么？”

我去。

嘶——

季池倒吸了口气。

他没想到贺聿川一上来就搞这么劲爆的。

喜欢他？

是喜欢他这张脸吧。

双重意义上的喜欢。

身世显赫的豪门少爷，身边自然不缺优质对象，漂亮脸蛋贺聿川见多了，比眼前青年好看的不知凡几，但那些人贺聿川一个都看不上。

贺聿川看上季池，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好看。

是因为季池长了一张很像他心上人的脸。

贺聿川在季池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心神都被对方抓牢了。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但转瞬就被他给否决掉。

齐玦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正值新婚燕尔，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贺聿川头晕得厉害，他只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个熟悉轮廓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底。

这个陌生男生看起来和齐玦很像。

但贺聿川知道，那不是他。

齐玦不会穿这种过于休闲的衣服，不会染这么一头吸睛的发色，不会出入这种声/色场所，更不会来看自己。

贺聿川垂下眼皮，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又闷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刚刚程天说话他也一直都在听，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打算。甚至于，这种打算是在他全程默许下进行的。

贺聿川觉得程天说的对。

他是应该找一件可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

去…

去玩玩？

一个和心上人长相神似的替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亦或者是什么人派过来探查自己底细的，贺聿川都不在乎了。

他记不清自己今天喝了多少，只知道脑袋很晕。

自他有记忆以来，人生中很少有这种头脑发昏、不清醒的时候，抛却一切理智，只想任性一回。

他实在是要被这满腔无处消解的情愫折磨疯了。

贺聿川想找一个人、找一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问季池，能不能陪自己一晚上。

想要什么都行。

只要他出得起。

贺聿川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面上表情始终淡淡的，好像季池同意与否都无所谓，怎样都不会太影响他的心情。

季池很好奇，贺聿川能为此做到什么地步，“我想要什么都行？”

贺聿川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跟他在这种问题上讨价还价。

他喜欢季池那张脸，但不代表他会对季池有多上心。在贺聿川心里，对方想要的东西左不过就是一些身外之物，金钱、地位、又或者是攀上几条人脉。

所以他对季池的话不以为意，给出的回答也十分漫不经心，“如果我有的话。”

“唔…”

季池沉吟了一下。

他倒还真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主要他没什么被包养的经验，怎么从金主身上讨东西，他对于这个流程不是很熟练。

贺聿川没有催促季池回答自己，依旧慢条斯理地吞吐着烟雾，不管对方同意与否，在他心中都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同意了最好。

在这个漫漫长夜，贺聿川可以有一个可供玩赏的新乐子。

不同意也罢。

反正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左右也不差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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