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饮酒。”安喀塞斯看着那杯葡萄酒回答道。
这个回答很荒谬,熟知安喀塞斯王子的人都知道他喜爱美酒,每年夏日都会命仆从们酿制上好的葡萄酒。
阿芙洛狄忒拿起自己桌面前的金杯,轻轻抿了一口,些许紫色的液体沾染在她的嘴角,为她的唇瓣蒙上了一层盈润的光泽。
但她毫不在意的伸出舌头舔舔,用诱惑的语气说道:“您不尝尝吗?这金杯中的葡萄酒美味甘甜,简直比酒神亲自酿制出来的还要好喝。”
安喀塞斯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那唇瓣微微泛着蜜色,像是花朵般绽放,带着无法令人抗拒的蛊惑。
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人类王国的一位公主,从未尝过狄奥尼索斯的佳酿,还敢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声称她金杯中的葡萄酒胜过天生神明酿造的酒液。
不过是人类粗制滥造的产物,如何能和神明的造物相比。
真是天真又可笑,他漠然的想,等到她真的尝过神明的仙酒,就不会说出这般可笑的话来了。
安喀塞斯转动眼珠,极力想让自己的眼神离开她的唇瓣。
“您试试吧,真的很好喝,说不定您尝完之后就会爱上它呢!”她依旧不依不挠的说着,那花瓣似的嘴唇也一张一合,微微露出白色的贝齿。
沉默一会后,安喀塞斯抬手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金酒杯。
阿芙洛狄忒盯着安喀塞斯的动作,她唇角的微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仿佛是胜券在握的魔女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走向甜蜜言语布置而成的陷阱。
只见安喀塞斯伸出手握住了金色的酒杯,慢慢低下头,唇瓣离酒杯边缘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贴住酒杯的时候,老国王的声音响起。
“我亲爱的朋友们,每个人都举起手来吧,让我们一起朝伟大的阿芙洛狄忒祈祷,祈求她来年的庇佑吧!”
阿芙洛狄忒唇角的笑容僵住了,她沉着脸,罕见的有些不高兴的盯着金座上的老国王。
老国王喝了不少酒,满面红光,他被身旁的侍女搀扶着站起来,金座下的其他人见状也一一跟随着老国王站起来。
这是佛里吉亚王国宴饮之中对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祈祷的仪式,代表对神明的感恩和尊重。
安喀塞斯顿了一下,也放下手中的金杯。
因为特洛伊信奉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所以他并没有跟随其他人一起祈祷,但为了表示尊重,他还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安静的坐在席位上。
阿芙洛狄忒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是佛里吉亚王国的公主,她深深吸气,低头抚平裙摆上的皱褶。
再次抬头,她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但仔细看过去,这笑容面具下是深深的怒火。
不生气不生气,只是被自己的信徒破坏了计划,只是差一点就能见到自己魔药的效果了,只是一不小心就被打断了......
她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祈祷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但是祭祀典礼还没有结束,老国王站在上方拍拍手。
厅门外走来一众身强力壮的侍卫,他们抬着被麻绳捆的结结实实的白色小母牛,仔细看它的两个角是金色的,上面镶嵌着黄金。
接下来走进来一个带着面纱的年轻女人,她身上穿着长至脚踝的白色亚麻长裙,胸下束着一条长长的丝带,头顶带着一个紫罗兰花环。
阿芙洛狄忒脸色微变。
不好,是神庙的祭司。
她身上有着自己的赐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气息,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阿芙洛狄忒抬手招来身旁的侍女,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带我出去。”
侍女的表情有些迟疑:“殿下,现在祭祀仪式快要开始了,要不您再等等。”
阿芙洛狄忒微笑着盯着她:“我说现在我很难受,一刻也等不了。”
侍女打了个寒战,连忙点头:“是,请您跟我来。”
阿芙洛狄忒被她带到大厅中的侧后方的小门出去,宴会上的人们都虔诚的祈祷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位西莉亚公主偷溜出去。
除了她身旁的安喀塞斯王子。
他安静的坐在那,眼神轻轻落在阿芙洛狄忒桌前的金色酒杯上,在金杯的边缘,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唇印。
阿芙洛狄忒走到花园时停了下来,朝前面领路的侍女说道:“我突然感觉好多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
侍女不敢多说什么,默默点头离开。
花园里种满了紫罗兰,这种花有着重重叠叠的花瓣,长得艳丽又华贵,浓郁甜蜜的香气弥漫的到处都是。
阿芙洛狄忒在这里休息一会,她要等祭祀典礼举行完再回去。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漂亮,她正打算弯腰摘下一朵,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你在干嘛?”
她转身望去,台阶上站着一位端庄稳重的女人,她正皱着眉看着阿芙洛狄忒,眼神落在她手上。
阿芙洛狄忒看她的打扮,猜测是哪位和原身认识的贵族。
她摆了摆手:“你不是看到了吗?”说完抬手摘下一朵紫罗兰花来。
那个女人的眉皱的更深了,活像阿芙洛狄忒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她不满的道:“宫廷里正在举行祭典,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溜出来?”
阿芙洛狄忒慢悠悠的低头闻了下花,然后拿出了刚才对侍女的那套借口:“我身体不舒服,叫侍女带我出去散散步,再说了,你不也出来了吗?”
女人闻言一顿,眼神扫过她闻花香的动作,又抬头看了一眼阿芙洛狄忒的脸:“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这种花了吗?”
阿芙洛狄忒的动作顿了一下,面色如常的说道:“那是小时候,现在的我习惯变了。”
女人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前几天受刺激太大了,安喀塞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你不想嫁,我会去和父亲谈谈。”
父亲?
看来自己的猜测有些偏差,对方可能是西莉亚的姐姐。
不过看起来还挺关心她的,比那个一心只想把她当成礼物送人的父亲好。
阿芙洛狄忒抬手摘掉一朵花瓣,漫不经心地道:“父亲会愿意吗?”
女人沉默了一瞬,说道:“我会努力劝他的。”
但她心里明白她们的父亲是一位专断独行的国王,虽然平日里很疼爱西莉亚,但是在和特洛伊的婚事上他决不会放弃。
就算是安喀塞斯看中所有的公主,相比父亲也能毫不留情的全部送出去。
阿芙洛狄忒嗤笑一声:“不用了,我的好姐姐,安喀塞斯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了平息这场不必要的战事,我会自愿嫁过去的。”
她在“自愿”两个上的说的很重。
“抱歉。”女人只能说出这句话。
阿芙洛狄忒没说话,她拿着紫罗兰花转身回到宴会中。
她再次回到宴会时,祭典已经结束了,祭祀也带着祭品回到了神庙中。
阿芙洛狄忒送了一口气,转头朝身旁望去,那里的坐席空空的,安喀塞斯不知道去哪了。
她抬手唤来身旁的侍女:“安喀塞斯殿下去哪了?”
话音刚落,一位漂亮的青年就走进来了。
阿芙洛狄忒笑吟吟的问道:“您去哪里了?”
安喀塞斯面无表情:“出去转转。”
阿芙洛狄忒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眼珠子一转说道:“您一晚上都没有吃什么不饿吗?还是食物和美酒不合您的心意?”
“没有。”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就是不喜欢我在您身边呆着?”
安喀塞斯的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一下:“没有。”
“那就是喜欢了?”阿芙洛狄忒故意反问道。
这下安喀塞斯又不说话了,两颗深绿近乎漆黑的眼瞳盯着她。
又生气了?
阿芙洛狄忒眨眨眼,笑嘻嘻的凑近:“您不要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误会您爱上我的。”
眼前的漂亮青年脸更加冰冷了,苍白的脸庞隐隐带着若有若无的病气。
算了,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阿芙洛狄忒收敛了些,万一把人气死了就不好了。
她将花园里摘的那朵紫罗兰花拿出来:“好了,送给您一朵花,您别生气了。”
安喀塞斯没接,阿芙洛狄忒强行塞到他怀里,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他飞速抽离。
嘶,真冰。
这人不仅气质冷,身体的温度也很低。
果然是有什么病。
眼前的青年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把花塞自己怀里,明显的怔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的他也没有扔,只是将它轻轻的放在酒桌上。
阿芙洛狄忒见了他这个样子,心里又涌现一股想逗弄他的冲动,她笑眯眯的说道:“紫罗兰花可是阿芙洛狄忒冕下最喜欢的花朵,传说少女佩戴着它便能引来女神的赐福,让她的爱情之路顺畅无比。”
“我现在把花送给了您,您可要帮我帮管好,万一弄丢了我嫁不了喜爱的人就糟糕了。”
这一次安喀塞斯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喜爱谁?”
“当然是您啊!”阿芙洛狄忒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是我的示爱还不够直白吗?您竟然现在还问我喜爱谁?可真另我伤心啊!”
说着,她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
安喀塞斯扯扯嘴角,满口谎言的小骗子,他抬手举起桌子上的金杯:“比起你的爱,我更好奇这杯葡萄酒的味道。”
说完,便将金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阿芙洛狄忒愣在原地,他怎么突然喝了?
安喀塞斯脸色不变,将金杯放回桌面。
这葡萄酒的滋味粗糙干涩,和仙馔密酒滋味完全不能比,是他诞生以后尝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您觉得怎么样?”
他抬头,那双总是充满戏弄之意的蓝色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安喀塞斯垂眸,一字一顿道:“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酒。”
对面的阿芙洛狄忒打量着他,心里突然掀起一丝疑惑。
陷入爱欲之火的人会脸颊发红,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无法自抑的追逐看到的第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这么平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芙洛狄忒试探性的问道:“您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它很好喝,殿下您果然说的没错。”安喀塞斯平静的回答道。
怎么会没有不舒服呢?阿芙洛狄忒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的魔药失效了?可她明明就是按照书上的操作来的,除了多加了些玫瑰花汁液。
也许过多的玫瑰花汁并不会带来更好的效果,反而会抑制原来魔药的药性。
阿芙洛狄忒皱着眉思索着,耳边响起安喀塞斯低沉的声音。
“殿下您不再尝尝这酒吗?”
“好。”
心里装着事的阿芙洛狄忒没有多想,她拿起自己的金杯,紫色的液体倒映着她的身影,浓厚的酒香掩盖了一切异常。
阿芙洛狄忒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下一秒,金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之后终于停止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想改文名,宝子们有什么建议吗